他怒視朱煥明，向前跨了兩步。
他本來就站得比較靠前，跨出這兩步就已經到了最前面，這樣衆人不但更看清了他高大威猛的身材，也看見了他腰裏捌着的一把短柄宣花板斧。
從他的長相和目光可以看出這絕對不是個很溫和很有耐性的人，這種人對邱松楊和浮雲子這兩個不懷好意的傢伙的唱和能忍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
不過他並沒有直接向他們兩個人發難。
也許他心裏很清楚，這兩個傢伙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也確實不好惹。
他雖然沒有向邱松楊和浮雲道人發難，卻還是有人不樂意了：
“你想要？就憑你？嘿嘿……”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象一股陰風一樣在大廳裏飄起。
聲音尖細、陰森、刺耳，而且聽起來東飄西蕩。
人羣密集，非但看不到說話的人，簡直連說話人的方位也分辨不清。
顯然，說話人的內功非同小可。
大漢瞪圓了雙眼，左顧右盼了半天，怒吼道：“老子就是想要，不服氣的就站出來。”
他的話音剛落，金山道長眉毛一挑，冷冷地道：“這位仁兄是不是太心急了點？你想要？當着天下英雄的面，就算把東西給你，你接得下麼？縱然接得下，你拿得穩麼？就算拿得穩，你出得了這煥明山莊麼？”
他的話層層逼進，鋒芒咄咄，氣勢凌人，但誰心裏都明白，他說的絕對沒有錯。
“出不出得了這山莊不能只用嘴說。”大漢眼裏閃着兇光，握緊了腰間的板斧。
但他並沒有把斧子抽出來，事實上別人也看得出他並不是真的想拔斧子。
那個陰惻惻的聲音居然沒有再出聲。
金山也不再理他，他轉向了邱松楊和浮雲道人，以更冷冽的聲音道：“今天絕對不是簡單的心鑑交給誰的問題，這件事關係到很多人的安危，甚至是整個武林的命脈，這是大事，必須要認真商討共謀對策，不能玩笑，不可輕忽，兩位如果有什麼好的建議，我們願意恭聽，如果只是想看熱鬧，只是想湊熱鬧，那請二位要麼自重，要麼自便。”
這翻話並不客氣，但卻既有大氣，又有大義，又顧大局，說得邱松楊和浮雲子跟兩個搗亂的小丑似的。
如果換做旁人，金山可能就不會只是說了，因爲他從來都不是容人的人，但這兩個傢伙都不是省油的燈，不能打亂計劃，不宜節外生枝。
邱松楊居然不氣不惱，衝浮雲子嘿嘿一樂：“聽見沒？人家要商討大事了。”
浮雲子眼皮一翻：“我聽見了，關鍵是你要聽見，人家是說給你聽的。”
邱松楊奇道：“爲什麼是說給我聽的？”
浮雲子道：“因爲你老是搗亂，說話不中聽。”
邱松楊道：“這麼說跟你沒關係？”
浮雲子“撲哧”一樂，居然有點不好意思：“好象……好象有那麼點。”
邱松楊嘆了口氣：“難爲你這樣子怎麼做出家人，不過總算還有點老實。”
金山皺着眉頭，不再理他二人，他兩邊看了看，正色地道：“今天諸位來到這裏自然都是爲了‘追風心鑑’，此書乃武學瑰寶，天下奇書，所以才能令衆人趨之若鶩，正因爲如此，也就更容易引發事端，稍有不慎，這大廳裏就會有人血濺五步，甚至橫屍當場。所以，貧道建議，朱莊主先不必急着把東西拿出來，我們先共同商量一個萬全的處置辦法，商量好之後，東西再拿出來也不遲。”
話說完，他又向兩邊看了看，其他人沒有作聲，封九則立刻連連點頭：“不錯，金山道長說的有道理，茲事體大，還是先商量出個萬全之策爲好。”
金山作爲武當派的**人物，說話自然是有份量的，尤其他說的話對於控制整個局面來說非常重要。
心鑑沒有現身，話沒有直接說破，很多人心裏想要，卻不便說，不便行動，表面上都繃着，所以造成現在的氣氛很詭異。
要麼嚷成一團，要麼不知所措。
而一旦心鑑真的現身，肯定有人控制不住，那大廳裏將要發生的，將會是一場災難。
朱煥明幾次聲勢奪人，迫得衆人不知所措，打亂羣雄對他的圍攻，幾乎完全掌控事態發展節奏，正是洞察和利用了人們的這種心理。
而金山的提議不管出於什麼目的，絕對可以讓朱煥明的意圖落空。
從對付朱煥明的角度來說，金山的提議切中要害，完全正確。
但是，羣雄好象並沒有從這種角度考慮問題，只有封餘年封九斧及時響應，其他人對金山的提議好象並不感興趣。
封九說完了半天，丐幫長老馮剛烈“哼”了一聲：“‘追風心鑑’應該如何處置的確是件大事，但我覺得卻沒什麼好商議的，很簡單，誰的東西誰拿走，這本來就是華山派的東西，不管他們是中間弄丟了還是怎麼地，如今重現，自然還是華山派的。”
馮剛烈人如其名，生性耿直剛正，說話也直接。
他身邊的“劍影橫窗”楊正青接着道：“追風老祖是華山派的開山祖師，更是曠絕古今的一代武學奇人，心鑑是老祖畢生武功精華之所錄，所載自然是曠世之絕學，對於習武之人，其價值也就可想而知，所以，華山派纔將其視爲鎮山之寶，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老叫化子今天想說的是，有那麼句老話，叫做物歸原主，老話就是規矩，如果大家都能守這規矩，就不會有你爭我奪，不會有兇險殺伐，也不會有人濺血橫屍，自然人人都能相安無事，不管‘追風心鑑’因何流落至此，今日既已重現，自然應該交給華山，這不但是物歸原主，更可以息止干戈，避免無畏流血，這纔是成全之策。”
丐幫兩位長老態度直截了當，立場旗幟鮮明。
當“追風心鑑”重現的消息傳遍江湖伊始，丐幫幫主段武堂就曾明言，心鑑屬於華山，丐幫全力支持心鑑重回華山，今天兩位長老證實了段武堂的話。
但是，楊正青和馮剛烈的這種立場似乎也沒有得到多少人的認同，羣雄居然也沒什麼反應。
有時候，沒反應就是一種態度。
當私慾澎湃、貪婪洶涌的時候，規矩，道理，道義就會變得輕如鴻毛。
或被故意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