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能用這樣一種方式去殺人，絕不是誰都能做得到的。
雖然這是江湖。
沒有人願意面對這個陰冷、殘酷、沉默、還有點詭祕的人。
此刻，陰冷的林破風正看着金山。
他的臉呆板僵硬，沒有任何表情，眼光似乎也不是很靈活，但有時卻會炸起一抹讓人感到寒入骨髓的光芒。
他看着金山的時候，眼裏就閃過一抹這樣的寒光。
金山的脊背突然感覺到一絲涼意。
“長江水寨不需要別人在乎，我們也不會在乎別人。今天如果真是你們六派的事兒，或是你武當的事兒，林某人根本不會來，不是所有事兒都配我林某人操心。”
林破風的嗓音有點沙啞，象鐵器摩擦似的，讓人聽了心裏直髮顫。
金山臉色一寒：“林老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林破風根本不理會，繼續道：“心鑑是華山派的東西，今天華山把東西拿回去，我多一個字都不會說，如果你們定要以六派之名保護，哼，那老夫就看你們到底有幾分本事，如何保得住心鑑。”
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而且相當狂放，居然直接公開向六大派叫板。
但很多人卻聽得有些費解。
林破風出現在這裏，讓不少人覺得意外，他向來是個飄忽隱祕的人。但意外歸意外，卻也沒什麼奇怪的。
任何人想打追風祕笈的主意都是正常的。
但聽他剛纔這麼一說，並非如此。
華山派拿回心鑑行，別人動不可以。
這分明是“物歸原主”派的觀點，雷宇持這種觀點別人能理解，丐幫持這種觀點也能被理解，林破風居然也是這種觀點，這可讓人跌破眼鏡了。
爲殺一個人能把人剮三天（雖然是爲了起到殺一儆百的震懾作用），這種人不管是可怕也好，可恨也好，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說他臭名昭著一點都不過分，有人乾脆背後叫他“林瘋子”。這種人如果要搶心鑑，再正常不過，可他居然也堅持要物歸原主，這讓人沒法不奇怪。
這就不是一個聲名狼藉的人該乾的事兒。
可他偏偏就這麼說了，而且說得非常直截，非常明確。
爲此甚至不惜直接向各大門派發出威脅。
“你這是成心要和我們過不去了？”金山“騰”地站了起來。
他沒有想到今天的局面會發展成這樣。
不但六大派衆人觀點不一致，反對的聲音也意外地強烈，而且公開發聲的人一個比一個扎手。
莫非今天非得一戰？
這是金山絕對不希望發生的事情。
但他的手還是握緊了劍柄。
“道兄稍安勿噪。”
封九立刻跟着站了起來，並故意往前跨了一步，隔在了金山與林破風之間。
然後他轉向林破風：“兩位先別急，林老前輩，聽您這意思也是希望心鑑迴歸華山，如果這樣事情就好辦了，大家的願望是一樣的嘛。”
說完自己先哈哈笑了起來。
必須要使氣氛先緩和一下，免得場面失控。
一旦動起手來，場面就沒法收拾了。
林破風冷眼看着封九，並沒說話。
一接觸林破風的目光，封九的脊背也一陣發涼。
他努力讓自己笑了笑：“也許剛纔我們沒把話說清楚，追風心鑑屬於華山派，這一點毫無疑問，我們今天之所以想出這個方案，是因爲當年華山派能失去心鑑，我們擔心事情會重演，最重要的是……”
“哈哈，重要的是人家華山派有‘追風心鑑’，沒丟過東西的並不表示你有多厲害，在下也想丟點東西，可惜啊，根本就沒人稀罕偷我，唉……”
又是邱松楊。
他話音未落，浮雲子一本正經地道：“你這傢伙真是多嘴，你這哪裏是在說沒人稀罕偷你，你的意思分明是在說崆峒派，說人家沒有東西值得人偷嘛，你嘴這麼黑很容易沒命的。”
浮雲子哈哈一笑：“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你真死了老道我替你收屍。”
邱松楊嘆了口氣：“聽起來你這老道好象還挺夠朋友。”
“那是自然。”
“那我交到你這個朋友算幸運呢，還是算倒黴？”
他一句話說得浮雲子縱聲大笑：“要說幸運好象有點勉強，就算倒黴吧，嘿嘿，不過一般倒黴，一般倒黴，如果你不死，一會兒喝酒就我請了。”
“這多少還象句話，你放心，就爲了不讓你省這頓酒錢我也不會死的，不能便宜了你這老道。”
挺緊張的氣氛，又被這兩傢伙搞亂了。
又讓人挖苦了一把，封九的心裏這個氣就甭提了，但卻沒有表現出來，因爲他們這麼一打岔，本來一觸即發的氣氛立馬打了折扣，至少不會馬上打起來了，這正是他想要的。
不到萬不得已，沒有人想和林破風這種人兵弋相見。
所以這兩個搗亂的傢伙也算無意中幫了他的忙。
他瞪了邱松楊和浮雲子一眼，淡淡地道：“兩位朋友今天談笑風生，真是好興致，現大事當前，在下無暇奉陪，不過兩位儘可以放心，改日在下會**崆峒派向兩位好好討教。”
說完，也不理他二人的反應，又轉向了林破風：“林老前輩，既然您也認同這東西是華山派的，那事情就好辦了，因爲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只要目的是一致的，有什麼其他想法咱們可以一起商量，我們都是不想讓‘追風心鑑’有失嘛。”他儘量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足夠親和，聲音聽起來足夠真誠。
可林破風並不買賬：“目的一致？哼，我可不想替別人保管東西。”
“別人的東西用得着你替人家保管麼？”
遊二先生也插了進來。
“你以爲今天到這裏來的人都是傻子？隨便講兩句堂而皇之的狗屁瞎話大夥就都信了？這麼費勁你累不？誰都知道‘追風心鑑’是好東西，誰都想要，要就要，看本事，誰的本事大誰拿，你們來這一套算什麼？”
他說話的時候大煙袋仍含在嘴裏，卻一點不影響說話的流利和清晰，就是聲音依舊有點尖細，有點刺耳。
還有一點就是，從語氣聽起來，他有點不耐煩了。
但這話聽在封九和金山的耳朵裏就不只刺耳了，封九雖然拼命還在讓臉上保持着笑容，但相當勉強。
金山的額頭上也現了汗珠。
連遊二先生都這樣說了，簡直是雪上加霜，越來越被動。
而雷宇、空月等人依然一言不發。
他們提前籌劃，私下密謀，滿以爲設計了一條萬全之計，現在看來簡直就是引火燒身，想拉的強援隔岸觀火，所有的敵意全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在“追風心鑑”強大的誘惑面前，他們的身份地位幾乎已無人理會。
金山已經冒汗了。
封九雖然極力保持着笑容，但汗珠也順着臉頰開始往下淌。
林破風可怕，這位遊二先生也不是好惹的主兒。
他抹了一下額頭，笑着道：“呵呵，前輩說的是，‘追風心鑑’是好東西，人人想要，可我們六大門派同爲名門正派，實如手足兄弟一般，志同道合，危難與共，我們怎麼可能謀奪兄弟門派的東西呢？所以，這裏面其實是有所誤會，今天是因爲華山派的兄弟沒有到，所以纔會讓諸位產生這樣的誤會，如果他們到了……”
“誰說華山派的人沒有到。”
現在的形勢已不適宜再繼續堅持，堅持也不可能得逞，除非他想矛盾激化。
封九當然不想，所以他想找個臺階，找個理由，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一個突然冒出的聲音。
低沉，堅定，有力。
封九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扭過頭，就看到了一個道士正從人羣當中跨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