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人在浪途 >第五章 騎馬
    白雲牧場的景緻絕不止在這一陂一坡之間,也不只在一山一水之間,山林撐起了柵欄一般的圍界,很大程度上,它是一個絕世獨立的王國。.biquge奔跑的馬兒在依山而起的逐月跑場歡騰,而山谷悠然的一處,卻是另一幅安靜畫面。那裏沒有一絲嘈雜的攪擾,像安靜的雲朵,在綠野之間兀自生長。“姑娘你看,那兒叫牧雲坡,那些牧羊的女子都叫牧雲女,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初雪說道。“初雪,你是不是也想來做牧雲女,你若想的話,我馬上就放你走!”姚瑟玩笑道。“五小姐慣會胡說,初雪這輩子都要跟着五小姐的。”“你跟着我幹什麼,我又不是一隻小羊羔,不需要人時時守着,如果可以,我倒願意做一匹野馬,闖出一方天地來。”初雪從來不明白錦衣玉食的五小姐天生卻是一匹野馬,也不明白她到底有着多麼膽大包天的想象力和不安分的靈魂。

    “闖着闖着,就被摔了個大馬趴嗎?”酒鬼還是那個酒鬼,雖然他的臉上沒有醉意,卻仍帶着慣有的三分不正經,他不如賈誠儒雅,也不如賈實高大,可是這個人卻充滿了謎一樣的魅力。“你怎麼在這裏?”“小姐這話問的,不是小姐讓我在這裏守着嗎?”“葛管事倒很盡心。”姚瑟笑笑,“走吧,我們去逐月跑場。”

    逐月跑場的地界自然比牧雲坡要寬闊得多,山一重疊着一重,已成天階。逐月跑場的馬一向都是千里挑一,只供給巨賈名士挑選。姚瑟不會相馬,以前她也不覺得馬和牛羊那些牲畜有什麼不同,但馬堯點醒了她,萬物有靈,馬也會有神駿和平庸之分。姚瑟在這一排馬前面踱步了很久,難怪人說,馬目固有五彩,果然不一樣。“那一匹叫什麼?”姚瑟指着一匹棕黑色的馬問道。“夸父。”馬堯回答。“好一個逐日的人兒!”碧雲軒緩緩走來,清晨的風還有些泠冽,她的臉已經凍的紅彤彤的了,但她依然感到很興奮,“一大早就瞧不見你,便想到你昨日說要來試馬,可選好馬了?”“你不是有些風寒嗎,該叫你多睡一會兒。”姚瑟伸手去探碧雲軒的額頭,“倒是不發熱了。”

    此時有人牽了一匹紅色的馬過來,姚瑟的心忽然被擊中了!“就是它了!”她高叫一聲,喝住了牽馬的小廝。“五小姐,這匹火焰駒非常頑劣,小姐初試馬技,還是溫良的夸父好用。”可倔強的姚瑟早已翻身上了馬背,“我小時候也學過騎馬,這夸父追逐一生也沒追到太陽,我纔不要!”可她話音未落,火焰駒前蹄擡起,眼看就要把她摔下馬去了。“瑟兒!”碧雲軒驚叫一聲。

    馬堯已經翻身上馬,坐在姚瑟身後,勒住馬脖子,在原地打轉幾回,才讓火焰駒慢慢平靜下來。“該死的野馬,想欺負我!”姚瑟氣道。“你小點聲,還想激怒它嗎?”馬堯摸了摸馬兒的頭,以示友好,“你都沒有跟它好好說話,就貿然想騎它,不生氣纔怪。”“真的嗎?”姚瑟將信將疑。“怎麼了,五小姐懷疑自己的眼光了嗎,”馬堯又露出他讓人似笑非笑的嘲弄神情,“這匹火焰駒是全場最爲靈性的馬兒,你不可以趾高氣揚地對待它,你需要像朋友一樣愛護它,它纔會爲你賣命。”姚瑟剛要反駁,火焰駒長嘶一聲,嚇了她一跳,“好馬兒好馬兒,我是真的要和你做朋友的,好不好!”姚瑟立刻求饒了。初雪在旁邊看着一貫高傲的五小姐,竟然跟一匹馬低頭,忍不住笑出聲來。

    說來也很稀奇,火焰駒接受了姚瑟的友誼,緩下性子來。姚瑟回頭去向馬堯一笑,得到他的許可,於是開心地喚來小廝拿過來自己新做的馬鞭。誰料馬鞭還沒有拿到手就被馬堯搶過去,扔得老遠!“你幹嘛!這可是我新做的馬鞭!”“你也用馬鞭,抽打你的朋友嗎?”馬堯的話又哽住了她。“對不起”姚瑟有些慚愧。但馬堯的嚴肅堅持不了太久,他一轉馬脖子,火焰駒邁步跑起來,坐在他身後的姚瑟的心情也隨之翩躚起來,策馬奔騰很多年來都是姚瑟的夢想。

    只一陣功夫,他們就離開了人羣,馬肆意奔跑,樹木飛馳一般地後退,彷彿整個天地都消失了,只剩下馬蹄聲和姚瑟的心跳聲。太近了,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離一個陌生的男人這麼近。可是馬開始飛奔駛向一個開滿蒲公英的山坡的時候,姚瑟嚇得閉上眼睛,緊緊抱住了馬堯,這種感覺很好,這種有人一起冒險的感覺或許纔是姚瑟真正期待的。

    那不只是一個山坡而已,那是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忽然,一聲碧雲軒的咳嗽聲傳來,打斷了姚瑟的白日夢。“你醒了,叫你幾聲都不醒,在想什麼呢?”馬堯好像看穿了她似的,笑道。“纔沒有呢!”姚瑟紅着臉,跳下馬去,原來他們已經繞回起點了。“很好玩吧!”碧雲軒忍不住湊上去問她,她自然是羨慕姚瑟的,姚瑟也知道自己過着她沒有辦法過的日子。“等雲軒身體好一些,也帶你玩,好嗎?”姚瑟摸了摸她的長髮。

    “六姑娘,該吃藥了。”雨落還沒有走近,碧雲軒彷彿已經聞到了藥味,可是,這就是她的人生啊,雖然她預感,在白雲牧場會不一樣的。

    白雲牧場一連下了三天的雨,大大地敗壞了五小姐的興。

    “五小姐,他不肯進來,他說,這雨傷不了他。”初雪收攏滴水的油紙傘進來說道。“這麼大的雨,他到底是跟誰過不去!”姚瑟的語氣有點焦急,又有點負氣。“小姐要不要親自去勸?”初雪爲姚瑟斟了一杯茶,窗外的草坡上,馬堯在雨裏兀自高歌,兀自喝酒,誰勸也不進屋去。“親自去勸?”姚瑟好像有點心動,“不要,否則他又該露出一副看穿我的表情。”她撐着頭,像在賭氣似的,以往跟賈誠賭氣的時候,他總會讓着她的。

    “想來不用了,我方纔好像看見另外有人過去了。”初雪關上窗,窗外的歌聲好像也停止了,“看來不只有小姐關心這個人呢!”“我何時關心他了,我只是擔心我的烈焰沒人照顧!”姚瑟給當日的火焰駒取名烈焰,由馬堯照顧。

    馬堯坐在高丘上,舉着酒囊向蒼天問話,蒼天不答,唯降大雨。可是初雪說得不錯,自有別人也關心這個蓬頭酒鬼。“又來勸我回去?”馬堯瞥見一個淡青色戴笠的人兒遠遠走來,她的步子很慢,身影在山霧之中若隱若現。“聽說你在這裏淋雨,便來看看,有什麼有趣的地方。”“六姑娘,怎麼是你?”馬堯有點驚訝,他與碧雲軒並未交談過,印象中她只是野馬般的五小姐身邊的一直小羊羔,她身子不好,卻冒雨而來,讓他始料未及。“你以爲你五丫頭嗎?”碧雲軒取下笠來,秋季的雨帶着微微的寒,“她若來勸你,你可回去?”“五小姐心善,她若來勸我,我也只好回去,可是你,也要勸我嗎?”“我自然要勸你的,不過,可不是勸你回去。在這高丘上淋雨哪有什麼過癮的,我知道一個地方,不要說淋雨,山洪也是可能有的,你敢不敢跟我去?”馬堯又是一驚,這小羊羔一樣的人兒,竟說出這樣前後滴水不漏卻又逼人的話,她可不像她看上去那麼柔弱。“有意思,”馬堯也是貪玩的性子,跟姚瑟一樣,“接着。”他把手裏的酒囊扔了過去,“如果你敢把這酒喝完,我就敢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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