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亂唐玄俠錄 >第九章 苟活隱林間 懷怨學玄術
    裴十娘呆立一旁,喃喃自語道:「大理寺監,絕命託孤;東市法場,逆行偷生」跟着擡頭仔細端凝空識大師許久,側臉狐疑道:「敢問大師您……?」突然間,心頭一震,倏忽撲倒跪地,扯着空識大師的僧袍,淚流滿面,大聲哭喊:「恩公!恩公啊!十娘找得您好苦呀」

    空識大師見裴十娘認出了自己,趕緊躬身將她扶起,喜道:「十娘快快請起,妳終於認出老衲了!這些年來妳受苦了。.1kanshu」裴十娘激動得身體簌簌顫抖,頻頻以腕袖拭淚,喉頭一緊,竟說不出半句話來看得空識大師亦是默然無語;突然一陣山風吹過,滿山樹椏枝葉相互摩挲,猶似秋潮卷襲,更添悲慼,兩人頓感十年生死,人世滄桑

    兩人後來並肩漫步山道,往一旁的山坳處走去,找了塊大石並坐一起;良久過後,裴十娘逐漸恢復平靜,看着空識大師,清了清喉嚨,打破沉默狐疑道:「恩公……大師,您這怎皈依佛門,出家爲僧起來?」空識大師轉身凝視裴十娘,點了點頭緩緩道:「十娘,老衲的因緣際遇慢說不遲,還是先說說妳這十年來的經歷吧?」

    裴十娘原本好奇當年大理寺的這名首席劊子手爲何出家當了和尚,更驚訝這十年來,眼前的這名出家人彷彿老了二、三十歲聽得空識大師要讓自己先陳述這十年來的遭遇,倒不推辭,雙目含淚,回憶說道:「那天在長安東市法場上,我原本懷疑恩公爲何肯在大庭廣衆下,冒險救我這孤女逃生,對於您囑咐我的逃脫事項更是懷疑?心中雖然犯着嘀咕,但總是抱着一絲苟活的希望,心想:或許老天不忍見我裴家死絕、滅絕,要我留下一口活氣,爲親人復仇

    「待到後來鼓擊三通之際,我的心突然跟着擂鼓聲響,撲通、撲通地急速狂跳起來我明顯地感覺到您正偷偷地用利刃割斷我手腳上的綁縛,而我的雙手雙腳也開始不自禁地顫抖起來是的,一如恩公所叮囑的那樣,再來便是等監斬官拋丟令牌,開口喊『斬』的關鍵時刻

    「監斬官喊出『斬』的那道嚴厲喝令聲是我一生永難泯滅的夢靨,那聲音至今記憶猶新當您往我膀上急推,喊我快跑時,我心中激盪的感激之情澎湃洶涌,已不知如何形容,老天憐我裴家呀!我當下心中立誓發願:日後將爲恩公您供奉長生牌位,乞求老天祐您福澤綿延,子孫滿堂。

    「當下我腦海中的念頭不知轉了幾千百轉,腳下卻猶如風火輪般一刻不停,死命地往前奔脫逃命頃刻間,便聽得身後人喧馬嘶,追兵四起,一陣叫罵、阻止聲此起彼落,漫天的塵土自後飛滾過來我知道,我絕對不能回頭,更不能稍作停留,裴家滿門的血仇決不能因我的懦弱而功虧一簣」裴十娘說到此處,又一陣山風吹過,身上不禁打了個冷顫,仰望天空,續道:「我跑啊!跑啊!心中着實慌了怎麼眼前這條崎嶇的道路宛如沒有止境一般

    突然間,滿天烏雲密佈,電閃雷鳴,竟滴滴答答地下起傾盆大雨來了,那暴猛衝擊的雨絲猶如尖針般不斷地刺扎我的身體,全身肌膚宛若碎裂,隨風飄去我奔得疲極乏極,體內又彷彿被抽乾了一般,虛弱至極,我實在不行了加上滿地泥濘,舉步維艱我不斷地告訴自己,爲了裴家滿門血仇,我一定要支撐下去,支撐下去哪知最終眼前一黑,還是不支倒地」

    裴十娘此時極目遠眺,望向那土磚房舍,臉龐梨渦微現,癡柔道:「過了不知多久,我才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視線所及,着實嚇了一跳!眼前出現的竟是一名昂藏俊朗的少年書生那書生正皺着眉頭爲我把脈,似乎未曾發覺我已醒轉!他怔了一會,跟着轉身升起柴火爲我熬藥起來我的意識逐漸醒轉,方知在逃亡途中被這少年書生救了去。這書生待我極好,彷彿我們前世就已認識了一番,無絲毫芥蒂存在;那書生名喚解淵,也是身世淒涼,孓然一身的落第舉人,日子一久,我倆自然而然地情愫日增我當時正愁茫茫人海不知歸處,豈知認識了這不知哪輩子修來的福緣,便與解淵結成了夫妻,共同生活了三年,也生了一對可愛的兒女。」說着,說着不禁飛霞撲面。

    空識大師聽得頻頻點頭,開口道:「裴將軍義薄雲天,功在社稷,自是積善之人;雖不幸慘遭人間極禍,但剝極必復,否極泰來,姑娘自然承有將軍餘蔭,福德匪淺,此機遇良緣自屬必然!」頓了一下,狐疑問道:「只是有一點老衲尚自未解?姑娘妳這御劍飛行,自虛入冥,神鬼莫測,無形滅影的絕世武功又從何習來?」

    裴十娘一聽,心想:「我也正想請教您這一身高深莫測,驚世駭俗的武功從何而來?」心下微感對空識大師不敬,遂神色恭謹道:「我與解淵及一對兒女的日子過的極爲和樂,但每至夜深人靜時,內心總是糾結不開;一來心想我裴家血仇難道就此煙飛雲散,不了了之?二來尚自思念我那下落不明的幼弟,總想親自打聽大師您的下落,找他回來團圓」頓了一會,續道:「某日我在這座山上摘拔菇菌野菜的時候,巧遇一名仙風道骨的峨眉道姑,那道姑自稱『破塵』,凝視了我許久,跟着對我說:她月前覓得此山一絕塵清逸處辟穀修行,卻在煉氣冥想之際,見到我家屋舍天際處有股怨氣徘徊繚繞,糾纏不去,甚爲怪異?我那時直覺想到:那怨氣當是我裴家滿門親眷含冤未雪,催我這存世後人報仇所致我情不自禁地將破塵道長當成親人一般,泣訴自己的身世與家門冤仇,破塵道長聽完後,嘆氣說道:她與我有宿世因緣且見我天生資質並非一般的肉胎凡骨,願傳她畢生神術傳授與我,協助我盡報大仇。」

    說到此處,裴十娘突然雙眉一蹙,兩行珠淚如斷線珍珠般滾了下來,哽咽道:「後來破塵道長鄭重對我說,她所傳授神術必需離情絕欲,拋家棄子,不食人間煙火,苦學六年方得成效!這其中的輕重緩急讓我自行決定」遂伸出雙手掩面泣訴:「我我一家生活本極爲美滿,強褓幼子又剛出生不久,但我每想到滿門血海深仇便鬱鬱寡歡,心中有愧!後來解淵見我日夜愁眉不展,一問之下,方知我與破塵道長偶遇一事;解淵平日極爲愛我、護我,心中不忍,便忍痛鼓勵我隨着破塵道長修習神術,待爲裴氏一門老小報得大仇後再求一家團圓,享受真正無憂無愁的生活……」

    空識大師手捋白鬚,嘆了口氣道:「爲了報仇,所以至今妳尚不敢與妳的丈夫、兒女相認團圓?」

    裴十娘臉上一紅,心中有愧,低眉說道:「師父說過:她傳給我的神術,乃失傳百年的『虛冥三劍』!哪怕千軍萬馬之中,亦可取敵首於指顧之間;但這『虛冥三劍』乃古來劍仙獨祕,非凡人所能煉,若沾染塵世**,葷腥飲食,自當消散無形,不復存在!那在虛冥中所隱現的『含光』、『承影』、『宵練』三劍,有質無形,變幻無方,專門奪人精魂、傷人氣魄與滅人神識;常人遭這三劍擊刺時,往往只見光影穿飛身體而去,卻不見有絲毫損傷,以爲就此無事殊不知,體內生命就此發生驚天動地的微妙變化,待感受到時,早已驚嚇死亡」

    空識大師聽得入神,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姑娘得以習此神術當屬天意,但付出的代價卻也太高現下妳與丈夫兒女不能相認,難道連自己的親生胞弟亦不能相見?」裴十娘聽到空識大師提及自己的幼弟,心下一驚,臉色慘白,急忙問道:「大師……我幼弟還活着麼?他他現下正在何處?快告訴我啊!大師」雙手不斷地拉扯空識的袍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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