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無限之神祕老人 >西藏生死書(2)
    第二章無常

    在地球的任何地方,死亡都可以找得到我們--即使我們就像是在一個可疑和陌生的地方不停地轉頭設防--如果真有什麼方法可以躲避死亡的打擊,我將義無反顧--但如果你認爲可以倖免一死,那你就錯了。.1kanshu

    人們來了又離開,來去匆匆,手舞足蹈,卻不提一個死字。好得很,可是一旦大限來到--他們自己的死亡,他們的妻子、兒女、朋友的死亡--出其不意地抓着他們,讓他們覺醒不過來,一無準備,然後情緒如狂風暴雨般征服他們,讓他們哭得死去活來,怒氣沖天,傷心yu絕!

    如果想開始掙脫死亡對我們的最大宰制,就要採取截然不同的方式,讓我們揭開死亡的神祕,讓我們熟悉它,讓我們習慣它;讓我們隨時想到死……我們不知道死亡在哪兒等待着我們,因此讓我們處處等待死亡。對死亡的修行,就是解脫的修行。學會怎麼死亡的人,就學會怎麼不做奴隸。

    蒙田

    死亡的修行和解脫的修行爲什麼這麼難呢?爲什麼我們又這麼害怕死亡,竟連正眼也不敢看它呢?在我們的意識深處,我們知道凡人終將一死。我們知道,誠如密勒ri巴尊者(影就越縈繞腦際。我們越想逃避那種恐懼,它就會變得越可怕。

    死亡是個大迷霧,但有兩件事情是可以確定的:其一,我們總有一天一定會死;其次,我們不知何時或如何死。因此,我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不知道何時會死,而我們就把它當做藉口,延遲對死亡的正視。我們就像小孩玩捉迷藏一樣,矇住眼睛以爲別人看不到我們。

    爲什麼我們會生活在死亡的恐怖中呢?因爲我們的本能yu望是要活着,而且繼續活下去,而死亡卻無情地結束了我們所熟悉的一切。我們認爲死亡來到時,就會把我們投入一無所知的深淵裏,或變成一個全然不同的人。我們想象死後自己變成一片迷惘,處在極端陌生的環境裏。就像單獨醒來一般,在焦慮的煎熬中,在陌生的國度中,對那塊土地和語言一無所知,沒有錢財,沒有對外管道,沒有護照,沒有朋友……。

    也許我們害怕死亡的最大理由,是因爲不知道我們到底是誰。我們相信自己有一個duli的、特殊的和個別的身分;但如果我們勇於面對它,就會發現這個身分是由一連串永無止境的元素支撐起來的:我們的姓名、我們的“傳記”、我們的夥伴、家人、房子、工作、朋友、信用卡……,我們就把安全建立在這些脆弱而短暫的支持之上。因此,當這些完全被拿走的時候,我們還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嗎?

    如果沒有這些我們所熟悉的支撐,我們所面對的,將只是**裸的自己:一個我們不認識的人,一個令我們焦躁的陌生人,我們一直都跟他生活在一起,卻從來不曾真正面對他。我們總是以無聊或瑣碎的喧鬧和行動來填滿每一個時刻,以保證我們不會單獨面對這位陌生人。

    這不就指出了我們生活方式的基本悲劇嗎?我們生活在一個虛擬的身分之下,一個神經兮兮的童話世界裏,跟《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假烏龜差不多。在激情的催眠之下,我們太過着迷於建造房子的快感,竟然把生活的房子蓋在沙上。這個世界似乎真實得讓我們可以相信,直到死亡粉碎了我們的幻想,並把我們逐出隱藏的地方爲止。因此,如果我們對更深的實相一無所知,我們會變成什麼模樣呢?

    當我們死亡的時候,萬般帶不去,尤其是我們如此鍾愛、如此盲目依賴、如此努力想活下去的肉身。而我們的心卻也不見得比我們的身可靠。只要對自己觀察幾分鐘,你將發現心就像跳蚤一般,跳來跳去。你將發現念頭會無端地冒出來。我們每一秒鐘都被混亂席捲,淪爲善變心的犧牲品。如果這就是我們唯一熟悉的心識,那麼在死亡的那一刻,如果我們還要依靠它,就是一場荒謬的賭博了。

    大騙局

    人之生也,與憂俱生。壽者惛惛,久憂不死。何苦也!其爲形也,亦遠矣!

    《莊子至樂篇》

    一個人誕生,他的煩惱跟着一起誕生。有些人活得越久,會變得越愚蠢,因爲他爲了逃避不可避免的死亡,就會變得越來越焦慮。這是多麼痛苦的事啊!有些人一生都在異想天開,癡人說夢,渴望能夠長生不老,這種觀念使得他無法活在當下。

    在我的上師圓寂之後,我有幸能夠經常親近當代一位最偉大的禪師、神祕家和瑜伽行者敦珠仁波切(dudjopoche)。有一天,他帶着夫人坐車通過法國,一路上讚歎着旖旎的鄉間風光。他們經過粉刷豔麗和繁花爭妍的大墳場,敦珠仁波切的夫人說:“仁波切!看,西方每一樣東西都這麼整齊乾淨,甚至連他們擺放屍體的地方都一塵不染。在東方,即使是人住的房子都沒有這裏這麼幹淨啊!”

    “啊,是的!”他說:“一點也不錯。這是多麼文明的國家啊!他們蓋了這麼棒的房子給屍體住,但你有沒有注意到他們也蓋了這麼棒的房子給活屍體住了!”

    每當我想起這個故事,就讓我覺得,如果人生是建立在永恆不變的錯誤信念上,將會變得多麼空洞而瑣碎啊!如果我們也是這麼過活的話,就會變得像敦珠仁波切所說的行屍走肉。

    其實,我們大多數人都是這麼醉生夢死的,我們都是依循既有的模式活着:年輕時候,我們都在接受教育;然後,找個工作,結婚生子;我們買個房子,在事業上力爭上游,夢想有個鄉間別墅或第二部車子。假ri我們和朋友出遊,然後,我們準備退休。有些人所面臨的最大煩惱,居然是下次去哪裏度假,或耶誕節要邀請哪些客人。我們的生活單調、瑣碎、重複、浪費在芝麻綠豆的小事上,因爲我們似乎不懂得還能怎樣過ri子。

    我們的生活步調如此地緊張,使我們沒有時間想到死亡。爲了擁有更多的財物,我們拼命追求享受,最後淪爲它們的奴隸,只爲掩飾我們對於無常的恐懼。我們的時間和jing力消磨殆盡,只爲了維持虛假的事物。我們唯一的人生目標,就成了要把每一件事情維持得安全可靠。一有變化,我們就尋找最快速的解藥,一些表面工夫或一時之計。我們的生命就如此虛度,除非有重病或災難才讓我們驚醒過來。

    我們甚至不曾爲今生花過太多的時間和思考。想想有些人經年累月地工作,等到退休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年華老去,瀕臨死亡,結果手足無措。儘管我們總是說做人要實際,但西方人所說的實際,其實是無知、自私和短視。我們的眼光淺顯到只注意今生,到頭來是大騙局,現代社會無情而毀滅xing的物質主義便是由此產生的。沒有人談死亡,沒有人談來生,因爲人們認爲談死亡或談來生會妨礙世界的“進步”。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