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神州縱橫錄 >第十二章 風雨欲來(三)
    一

    書房的門被悄悄地合上,一個少年望着重新被封閉的空間,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這是一間考究的書房,設計之初變考慮到採光的問題,裏面牆壁粉刷用了特殊的塗料,哪怕是在傍晚,屋內也是呈現令人舒適的淡黃色。

    呂氏雖說以武起家,歷史中赫赫有名的幾位先祖都是能征善戰的猛將,可他們在文學方面的造詣也不差,這一代的家主呂荒更是文人中的翹楚,官拜丞相。他的書房裝飾自然是要配得上家主身份的,一進門就是“敷文觀海”四個漆金大字,書案後的屏風彩繪着梅蘭竹菊,筆墨紙硯分列其上,數百本書籍包羅萬象。

    不過書房在世族之內一向是禁地,外人不經僅允許便進入無疑是忌諱,雖然呂揚作爲呂氏少主,可他父親外出,偷偷溜進來也要受到責罰。

    他此次巧妙的避開下人與侍衛,冒險進入父親的書房,沒有解決自己的疑惑,可沒有人被人發現,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正當他滿懷僥倖的打算轉身離去時,一道聲音猝不及防的在他身後響起。

    “哥哥,你在這裏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呢”

    那是個明快的少女聲音。他身子一僵,不用轉過身來,也知道那是他的親妹妹呂婉。

    兩人是一胎雙生的兄妹,今年同歲。不同於呂風身上帶着的俊朗勁,呂婉則更像母親圓圓的鵝蛋臉上生着一副畔若流水的桃花眼,黑髮盤起,紮了一個可愛的羊角辮,嘴角似笑非笑。不過是總角之年,一舉一動滿是大家閨秀的風範。不難想象,若干年後,向呂氏求親的人可以踏平家中的門檻。

    “沒什麼,我隨便看看”呂風這還是少見的扯謊,打算隨便找一個理由矇混過關,畢竟他的妹妹不是特別精明。

    他心裏有些愧疚,畢竟這是欺騙自己的親人,難免有些手忙腳亂。他堅硬地轉過身子,儘量讓臉上的表情自然些,免得讓妹妹去母親那裏告狀,“是這樣的”

    他話沒有說完,轉過來的時候,發現身後並不只是妹妹呂婉一人。他們的母親、呂氏主母華陰麗,正攬着呂婉的手,一臉嚴肅的站在他身後。

    “是什麼樣的揚兒”母親問。

    呂氏的主母華陰麗出自名門華氏,她是家中的掌上明珠,更是曾經名動一時的美人,如今與女兒呂婉手臂挎在一起,根本不像是育誕兩個孩子的母親,倒像是年紀相差不多的長姐。

    臉上總是帶着和善的笑、對兩個孩子總是寵溺的華陰麗,今日看到呂揚的作爲,發出了冷冷地斥責,“偷偷溜進書房,事後還打算用謊言掩蓋事實,揚兒,你令我失望了。一會兒去中堂領三十下戒尺的責罰,背寫五十遍家規。”

    “是。”呂揚垂頭喪氣地低下頭,父親不在,母親就是家主,負責管理呂氏上上下下所有的事務,他哪裏有半點忤逆的念頭

    “母親”呂婉撅着小嘴晃了晃母親的臂膀,“哥哥就是犯了一點小錯,不用動用這麼嚴厲的家法吧”

    她心裏有些後悔。本來這正是午睡的時間,可她硬是拉着母親要到園中賞花,是她眼尖隔着老遠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從書房出來,這才拉着母親過來。本來以爲是不守規矩的下人,不成想是她的親哥哥。

    “婉兒”母親稍稍提高音量,瞟了一眼低頭的呂揚,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哥哥錯誤有二其一,不經允許,私下進入書房;其二,犯錯之後試圖用謊言矇混過關。放在呂氏來說,這是一件小事,可事小而微,可以論大也;慈母有敗子,小不忍也。訓子語子弟童稚之年,父母師傅賢者,異日多賢;寬者,多至不肖。今日懲罰你哥哥,是要他牢記在心,不敢再犯,否則一再縱容,終究是會害了他自己,也有辱呂氏門楣。”

    華陰麗作爲一介女流,是不能上學堂的。可她出自名門之後,華氏是書香世家,她自幼耳濡目染,飽讀經史子集,對於治家育人的古人格言自然倒背如流,就連呂荒都佩服妻子的博學。她引經據典信手拈來,與她爭論者不出三合就落入下風。

    “母親教訓的是。”呂揚低頭一拜,“孩兒必定牢記在心。”

    呂婉不滿地撅起小嘴。她覺得母親什麼都好,滿腹經綸讓她羨慕不已,可一旦涉及呂氏聲望,她就錙銖必較,甚至得理不饒人。最關鍵的是,她只注重結果而不注重過程,要是沒有背下書或者別的什麼,從來不聽任何解釋。

    “母親,我去領罰了。”他後退三步,轉身欲走。

    華陰麗滿意地點點頭,“我兒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母親”呂婉拉長了音調,好看的桃花眼中水汽朦朧,似乎隨時可能哭出來,“您還沒問哥哥爲什麼要偷偷跑到父親的書房呢事出有因,哥哥這麼做絕對是有他的道理啊”

    要不是知道自己女兒平日總是這個樣子,絕對會被她泫然欲泣的模樣欺騙,她先是正色道,“哪怕情有可原,可錯了就是錯了,理應受到責罰不過”

    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柔和起來,“揚兒,說說吧,我也想知道你進入書房去幹什麼了”

    “這個”呂揚低下了頭,不時往往自家妹妹方向那裏看了一眼。

    這個舉動讓華陰麗怒從心生,她看着呂揚躲閃的神色以及遮遮掩掩的含糊其辭,厲聲道,“揚兒,什麼事情不能光明正大的說出來你如此行事,有違君子之風”

    “母親,是這樣的。”呂揚稍稍停頓,整理思緒,“是這樣的,前幾日我與衛載、溫城一同上街遊玩,無意間偶遇那個從寒州呂氏來的族人”

    華陰麗一笑,“什麼從寒州呂氏來的族人我怎麼不知道”

    呂揚微微楞了一下,“母親難道不知道,四年前門學開課之時,有一個寒州分族的人來到東土麼”

    “我一個婦道人家,足不出戶,怎麼會知道鴻都門學來了一個呂氏族人”她掩嘴輕輕一笑,夏日炎熱,她掏出腰間繫着的絹布細綢,優雅地拭去額頭上的汗珠。

    “母親這邊請。”

    不遠處就是遮陰的涼亭,呂揚即使在家人面前也是執禮甚恭,做了個請的姿勢。華陰麗看着自己兒子風度翩翩,隱約能看見夫君年輕時候的影子,忍不住在心中稱讚,如此看來,呂氏的未來必定可期。

    三人落座後,呂婉託着香腮,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對哥哥說的這個族人很感興趣。而華陰麗同樣心中疑惑,她記得本家與分家剛剛交好,中北城就淪陷在蠻族鐵蹄之下,應該沒有活口逃出來。

    “是這樣的”他繼續說道,“我們在街上偶遇,我看見從他身上掉出一塊玉佩,正是我看父親用過的雲中騰龍玉佩。我想是不是玉佩被賊人盜了出去,才找個機會進入父親書房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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