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聽風雨聲聲 >第二章 江上輕舟(二)
    白若愁聽了,橫笛大笑,揮袖示意侍女點篙撐架,雙手往胸前一攏,說道:“阿劍,你和我,還計較這些嗎?又是一個愛慕你的少女罷了,你這些年來,可是害了不少人患相思病呢!”

    遊阿劍哈哈一笑,坐在筏上,心想,罪過啊罪過,但長的帥是爸媽做的孽,和我有什麼關係?

    過一會又躺下來,時不時又翻一翻身子,來回看着筏邊春水盪漾、落花起伏的美景,又跳起來說道:“這是我第一次來你家吧。.shung”

    “這倒的確是的,”白若愁說道,“你有落花舟,我有懸香谷。從這裏再往東走個三四十里,就能看到了。”

    遊阿劍心想有多遠倒無所謂,反正已經來了,便看看風景,說道:“我倒不太好奇你爺爺的懸香谷,我好奇的是,除了這裏的五個人,還有誰,知道我就是踏香侯的?”

    白若愁微微一笑:“你放心,這裏都是再親密不過的人,沒有任何問題。”

    遊阿劍聽了,詭異地笑笑,放心地點點頭,問道:“你是不是也該給我講一講那件事了?”

    白若愁聽了,皺了下眉,問道:“哦?你現在就想聽我講一講那件事?”

    遊阿劍聽了,一陣詫異,不禁失笑道:“你把我從千里之外的北原拽到這兒來,又和過小小害得我不得安分,總不能又不讓我知道這裏倒底發生了什麼事,那我豈不總是糊塗。”

    他想到,三個月前,我還在北原練劍呢,不是你派人找我回來的麼?

    北原是哪裏?北原是漠北的一處綠洲,說是北方江湖劇盜嘯聚的場所也不爲過。

    那時的阿劍一身白衣,滿頭藍髮,左手酒杯,右手摟着美人的腰背,面前又擱一把長劍,可謂喝得痛快,笑的肆意。

    他在等人,等一個供他練劍的人。供他練劍的人一般都會死。那人也一定是作惡多端。

    怎料那人還沒出現,白若愁的人倒是先來了。從門口旁若無人地一直走到阿劍面前,一封信就這樣被遞了上來。人可以等上一年再殺,朋友的忙卻不能現在不幫。

    “可是究竟是什麼事要我幫忙呢?”遊阿劍似笑非笑地看着白若愁,“難道非得讓我來解決?”

    “忘憂城。”白若愁這樣一個優雅的人,竟也難得地嘆了口氣,“你還記得嗎?那座我們當年一起逃出來的城?”

    “記得,當然記得,”遊阿劍合上兩眼,愜意地在清風中伸展雙臂,笑眯眯地說,“景色很好,居然不讓外人進去。可是那又怎麼樣?我們不還是進去逛了一趟嗎?我還進城主府裏偷了瓶酒喝。”

    白若愁聽了,苦笑了一下:“可是現在,忘憂城丟了忘憂令,那座城的城主只記得我這個白家的大少爺曾經來過,現在已經帶人來我爺爺這裏興師問罪了。”

    “難怪難怪,那這次就得非我不可了。”

    這時,遊阿劍正看到四周樹林漸稀,遠處露出來一座座青山,像煙雨裏的一道道畫屏,不免有所驚歎。

    白若愁便在一邊說道:“看見了麼,前面就是了,待會兒可能要停筏上岸。”

    正說話間,旁邊的侍女便齊聲一唱:“山外青鋒樓外舟,十里閣臺浪未休。”

    遠處就彎彎曲曲傳來應和的歌聲:“花落小潭春夢盡,客人何事上灘頭。”

    “妙啊,妙啊,”遊阿劍撫掌大笑,看着姑娘們長篙一轉,竹筏就繞過一個江心的小島,眼前柳暗花明般地出現了一片建着長長廊亭的淺灘。灘子上還沒有什麼草木,但越往後,草木越密,重重地掩護着廊亭一直通往遠處的谷中。廊子兩邊都是手持鐵笛的白家子弟,一身灰衣,都戴着面具,默默地守在旁邊。

    遊阿劍一皺劍眉,笑道:“不會吧,非得從這麼長的亭子裏走過去?”

    白若愁只好笑道:“尋常客人麼,自然是這樣的,但我知道你一向不太糊塗,只是怕麻煩,所以還特意給爺爺說了一下,還有另一條近道給你走。”

    於是他吹了聲笛子,旁邊的樹林裏就飄然掠出四名穿着涼爽的長腿美人,一個個踏着紫色的短靴,擡着一頂轎子轉了出來。

    第一個欣然地叫道:“是劍公子麼?奴家仰慕多時了。”

    第二個就嬌嗔道:“什麼劍公子,遊公子的?看到了白少爺都不招呼一聲。”

    第三個嘻嘻一笑:“白大哥的脾氣向來是好的,想必不會怪罪我們。”

    第四個初時默不作聲,一雙水汪汪的杏眼只是來回望着遊阿劍腰劍的長劍,這時便咯咯地笑道:“原來是遊少俠要坐我們的轎子,榮幸啊榮幸。”

    遊阿劍便嘻嘻地一笑,從筏上跳起來,兩腳在水波上輕輕地點了一點,身影就忽得一閃,好像夜裏飛過燭光前的一隻蝴蝶,翩翩地在半空裏忽隱忽現。

    第一下,是早已離開了筏子。

    第二下,好像已經飛向了天空。

    第三下,卻是無影無蹤。

    白若愁正納悶之間,轎子裏忽然傳出一陣笑聲。

    遊阿劍在裏面說道:“怎麼?還不走麼?美人擡轎,其福不淺,其福不淺。”

    白若愁回過神來,看着四人飄然而去,沒入密林之中,在筏上嘿然一笑:“美人擡轎,豔福不淺?只怕你到時候,真正有難以消受的事情呢!”

    他回頭囑咐了一句:“小荷,不要忘了後面的事。”

    那個正怔怔地望着遠去的轎子的女孩這纔回過神,連忙答應道:“是的,公子。”

    白若愁見狀,不禁搖了搖頭,也從筏子上飛身而起,落在廊亭前,向兩邊拱一拱手,才慢慢地走了進去。

    亭子很長,又有藤蔓垂拂,時值雨季,潮氣濃郁。白若愁就這樣一路恭恭敬敬地走着,早已走過有光照的地方,裏面也變成了長長的甬道。有石柱在兩邊列着,在黑暗裏影影綽綽。但是並非無人,戴着面具的守衛還在,一個個盤膝坐在柱子後面,靜靜地聽着白若愁迴盪的腳步聲。

    一陣幽幽的鐘聲從甬道深處傳了過來,聽久了倒是像和尚唸經的聲音。一般人早就心煩意亂,白若愁則不然,還是心平氣和她走了過去。步伐一直沒有變,既不多一寸,也不少一寸,好像天底下最精確的一把尺。

    黑夜是什麼?白晝又是什麼?悲是什麼?歡又是什麼?就算是寶石,在這裏也會失去應有的光芒。白若愁雖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卻一點也不慌亂。他甚至還丟下了竹笛,袖口裏好像冒出了一段窄窄的寒光。

    正在這時,甬道豁然開朗,第一縷陽光灑了進來。原來外面的雨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已停了。一個偉岸的身影正站在日光之中,似乎要轉過頭來。

    “少俠,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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