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準備的紙筆派上了用場,花鑫在上面寫寫畫畫之後,對幾個人亮了出來。

    白色的a4打印紙上,寫着時間還有一條實線和一條虛線。

    花鑫說:“黎世翔夫妻被挾持跳躍到過去時間,那時候正確時間顯示是02:05,而正確時間軸上的黎月夕還在小巷附近。”說着,手裏的筆尖點了點第一行寫下的時間和畫出的實線。

    接着他的筆點到第二行的時間以及下面畫出的虛線,說道:“黎世翔跳躍回家裏,時間應該是零點十分到兩點之間,因爲這個時間段內黎月夕不在家。如果他在家,會被罪犯堵在家裏,那麼,結局就不一樣了。”

    在他的筆先後點了第一行與第二行的時候,在場的人都注意到第三行只有一個符號“?”

    花鑫拿着紙的手放下去,好像在第二段與第三段之間需要一部分鋪墊與解釋。花鑫說:“黎月夕記得黎世翔夫妻死過一次,是因爲他親眼所見,死的時候他看到了,活過來之後他也看到了,這是有據可依。而920案的當晚,他經歷了兩件事,一,看到父母殺人、二,看到有人帶走了屍體。如果零點十分至兩點之間的時間軸被修改過,他的記憶一定會停留在原地,也就是意識到事情真相發生了變化。”

    說完,花鑫的手舉起紙,筆尖點在第三行的“?”上,同時看向黎月夕,正色問道:“要麼是你說了謊,要麼就是另外一種原因。”

    黎月夕的重點並不在所謂的“另外一種原因”上,他挺直腰板,直視着花鑫的眼睛,說道:“我沒有說謊。”

    是這樣嗎?花鑫保持中立的態度,沒有明確的證據支撐,他不會輕易對某種可能性下定論。

    然而,溫煦卻肯定黎月夕沒有說謊,他抓住花鑫的手臂。後者扭頭看着他,問道:“怎麼了?”

    “我覺得是另外一種可能性。”溫煦說,“黎世翔夫妻在小巷子裏的殺人時間是凌晨一點三十分左右。跳躍時間後,如果在一點三十分之前被殺,黎世翔夫妻就不可能再去小巷子裏殺人了,我們也不會看到衣服上有血跡的黎世翔。所以,月夕沒有說謊。那些人的確改變了時間軸,但是被改變的時間裏黎月夕在做什麼?他在騎車,騎着車從軸承廠往家趕,他的記憶裏只有這件事。而且,因爲精神極度緊張慌亂,他對時間是沒有明確概念的。”

    換句話說:對方修改的時間只有一到兩個小時而已。

    “小溫的分析還是很有道理的。”潘部長若有所思地說着,隨後擡起眼看着黎月夕,“但是你不要太自信了。”

    “什麼意思?”黎月夕不解地問道。

    潘部長抿着嘴,語氣悠長地說:“我們的記憶是很容易被篡改的。大千世界中的錯誤信息無處不在,記憶就像是基維百科的頁面,你可以登錄編輯它,別人同樣可以這麼做。當有人或者是某個事件向你提供了錯誤信息,誤導你經歷過的事情時,你的記憶完全可以被破壞、攪亂、甚至被改變記憶。我們無法從真實記憶中識別錯誤記憶,我們需要獨立的佐證。”

    “我的記憶被篡改了?”黎月夕似乎無法接受這個假設,鮮少有表情的臉上滿滿的都是驚訝。

    潘部長慢悠悠地問:“你確定父母殺人是因爲你親眼看到了整個過程,這是直接性的視覺記憶。而你確認那個人死亡,是看到有人試探了被害人的頸動脈、鼻息後的動作,這屬於間接性視覺記憶。”

    溫煦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當下開口,說:“您的意思是,那個人很可能沒死?試探頸動脈和鼻息的人在黎月夕面前做了兩個假動作?”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不,不可能。”溫煦當即反駁了潘部長的分析,“首先說,除非那些人知道黎月夕就在附近躲藏,纔會用假動作誤導他。可如果知道他在那裏了,爲啥不直接抓人呢?”

    花鑫點點頭,斜睨着潘部長:“胖子,你怎麼解釋?”

    潘部長苦笑道:“我是個技術人員,不是調查人員。我根據我的職業角度給你們分析所有的可能性,排除其中不可能的可能性纔是你們的任務。”

    “你們兩個都安分些。”副會長大人終於發話了。被點了名的花鑫和潘部長雖然都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在他面前只有乖乖聽話的份兒,誰都沒再沒吭一聲。

    副會長一言鎮住了兩員大將,把燙手的山芋丟給了杜忠波:“杜警官,你怎麼看?”

    杜忠波思索了片刻纔開口:“我覺得吧,黎月夕的記憶有沒有被篡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按照你們說的,黎世翔夫妻死於跳躍時間後的九十分鐘內,時間軸抹掉了兇手留下的微量物證以及痕跡,作爲警察,在這樣的條件下我是沒辦法抓人的,就算知道兇手是誰,也不能抓。你們呢?兇手不能伏法,時間軸就不能被修正。現在,我們都沒有辦法達到自己的目的,你們不覺得着這很嚴重嗎?”

    副會長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把話題丟給了花鑫:“你呢?”

    “立場不同,分析角度也就不同。他可以不在乎一些細節,因爲這些細節對他而言還有點科幻,對他抓住兇手而言也沒什麼用處。但是我們不同,我們必須該搞清楚每一個環節,這不僅僅涉及到那些丟失的儀器的問題,還涉及到逼死趙煒的兇手到底是誰的問題。”

    副會長目光流轉,鎖定了潘部長。不等他開口詢問,潘部長知趣地說:“我這邊有兩個疑問。一,對方跳躍時間後是不是真的直接落在了黎世翔家裏?二,沒有案子就沒有時間點,他們根據什麼可以跳躍回去?”

    “我能回答潘部長的第一個問題。”溫煦也知道下一個該輪到自己了,搶先了說,“那些人直接落在黎世翔家的可能性至少有九成,因爲我和老闆帶回來一個行車記錄儀,記錄儀裏沒有四個男人挾持黎世翔夫妻回家的影像,這足夠說明問題了。”

    潘部長聞言眉毛糾結在一起,作爲監理會技術部的部長,他很難相信溫煦給出的答案。

    時間軸的“系統作用”雖然非常龐大,但並不是非常精確的。它只能把跳躍時間的自然人落在案發現場附近,但是絕對不會把自然人準確地落在案發現場範圍內。

    這時候,花鑫說:“這就是我最着急的一件事。對方一定掌握了監理會沒有的技術,可以讓跳躍時間的人想落在哪裏就落在哪裏。”

    於是,潘部長的臉又白了一層。

    花鑫好像擔心嚇不死潘部長似得,接着說:“或許他們還掌握了第二項技術,就算沒有案件,也能隨心所欲地跳躍時間。”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