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煦在天旋地轉中感覺到渾身劇痛,他無法睜開眼睛,任由自己像暴風雨中的一塊木板,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急速沉浮,寒冷刺骨的浪頭打過來,意識被吞沒,沉入不知名的境地。

    不知道多了多久,溫煦在渾身痠痛中清醒。試着活動了一下四肢,確定它們還在身上並且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才安心地喘了口氣。睜開眼睛,環顧四周,愕然發現這裏並不是監理會總部。

    夕陽斜掛在天邊,將半座大山籠罩在炫美的瑰麗中。從山腳下騰起的裊裊炊煙好像仙女肩上的絲帶,又薄又軟。手邊的草叢被風吹動,懶洋洋地搖着,草葉有意無意地碰觸着他的手背和耳朵,夾雜着泥土特有的芳香,被溼潤的空氣侵染,使他心曠神怡。

    溫煦在驚訝中緩緩站起身,看眼前的一切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不可能吧……”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土,喃喃自語地說。

    鎏南山,南家村。他曾經被燒燬的家,他曾經成長的地方。

    溫煦一萬個想不明白,怎麼會回到這裏。

    “糟了,老闆!”溫煦從驚訝中清醒,轉頭尋找花鑫的身影。

    五分鐘後,溫煦不得不承認,花鑫並沒有跟他一樣被拋到這裏。也就是說,時間軸不但又頑皮了,還分開了他與花鑫。

    溫煦捂着腦門,對時間軸時不時的頑皮已經習慣到無語了。

    然而,下一秒他神色凝重地看向遠方的村落。心裏充滿了疑問——時間軸爲什麼要把他送回到這裏?這一次跳躍跟案件有關?

    如果時間軸讓他回到跟趙煒案或者是黎家案有關的時間,他還知道從何下手調查,可是,這裏與兩起案件都毫無關係,這要查什麼?想到這裏,溫煦急忙掏出手機,查看年月日。

    下一秒他驚愕地瞪大了眼睛!手機上顯示:2011年6月30日。

    要了親命啊,怎麼是2011年!?

    溫煦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分析着,趙煒死在2011年,黎世翔死於煤氣中毒同樣是2011年,這其中有什麼關係嗎?

    溫煦腦子都是疑問,可是隻是站着不動,答案並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到村子裏去看看。邁出去第一步的時候,離開家三年有餘的人從心裏涌起一股別樣的滋味。

    腳下是長到小腿的雜草,隱藏在下面的土地起起伏伏,走起來相當困難。但是隨着幾步就一個趔趄的前行,溫煦漸漸找回了兒時的記憶。就是這裏,他和村子裏的小夥伴們經常到這裏玩,抓螞蚱,摘野果,玩摸瞎。記得,遠處還有一個池塘,男孩子門經常脫個精光跳下去游泳,順便抓兩隻小魚小蝦什麼的帶回家養着。

    程大爺家的果樹好像也在附近,小時候沒少爬樹偷他家的果子喫,程大娘也總是拿着掃把一路罵出來,抓住他們挨個打屁股,打完屁股還是把被摘下來的青蘋果分給他們喫。

    思及至此,溫煦笑了。

    走着走着,一股清涼的氣息隨着田野的風撲面而來,溫煦站定腳步,目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丫,越過高低起伏的山坡,看到了池塘。

    記憶一股腦地涌現了出來……

    撥開柳樹垂下來的樹枝,踏過滿是青苔的大塊石頭,那股清涼的氣息更加濃郁,腳下的土地也變得有些溼滑。

    池水碧綠,如鑲嵌在草原上的寶石。

    這小小的池塘承載了他太多美好的記憶。池塘邊上那塊最大最平的石頭上,曬過他的衣服,那棵最高最茂密的紅杉樹留下他酣睡時的口水,樹蔭下,他和小夥伴們圍成一個圈,把抓來的小魚小蝦放在罐子裏,爭着說“我抓到的最大”。

    溫煦笑出了聲,慢慢地朝着紅杉樹走了過去。

    紅杉樹真的很大,聳立在池塘邊就像個威嚴的老者守護着一方土地,他情不自禁地走到它面前仰頭望着它的樹冠,夕陽從枝條的縫隙中傾灑而下,好像一條條被剪開的緞帶,散發出柔和的光亮,鋪灑在臉上。

    記憶,就像是一杯沒有加過牛奶和伴侶的咖啡,純粹的不會讓你品嚐出任何被調製過的味道。所以,它有好有壞。

    他想起了周谷城,心情一落千丈,滿腹鬱悶只換來一聲嘆息。

    忽然,紅杉樹的另一邊傳來個略帶笑意的聲音:“這麼年輕就嘆氣可不好啊。”

    溫煦猛地一驚,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全神戒備。這時候,紅杉樹的另一邊有腳步朝他走來,溫煦緊蹙眉頭,半眯着眼睛看到一個男人慢悠悠地走到面前。

    這張臉!

    溫煦驚愕地無法言語,心裏卻在大喊着——這是趙煒,是趙煒!

    ——

    時間軸監理會總部。

    副會長辦公室內花鑫像是一頭被困住的獅子,不停地踱步,渾身上下散發着暴躁的氣息。下一刻,他好像再也無法忍耐什麼似的,抓起放在桌子上的時間跳躍器直奔房門,房門打開的瞬間,副會長和小七一同把他堵在了裏面。

    “給我冷靜點!”副會長陰沉着臉,使勁推了花鑫一把。

    花鑫怒道:“別攔着我,我要去現場。”

    “支援部的人已經去了,他們並沒有找到溫煦。”小七的臉色也不好,口氣不善地說,“你就不能老老實實等下一步的消息?”

    “什麼消息?發現他屍體的消息?”花鑫怒道,“我們回來的時候,貨車已經撞上來了,如果他沒事,爲什麼沒跟我一起回來?”

    副會長的嘆息從沒這麼幽怨過,他看上去就像是瀕臨崩潰的邊緣,卻又要努力不讓自己倒下。隨後,他推着花鑫走到房間深處,耐心勸道:“五分鐘後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不會攔着你。但是現在,你要聽從命令老老實實留在這裏。”

    花鑫咬着牙,對副會長怒目而視:“五分鐘你又能幹什麼?”

    “別問我五分鐘裏能幹什麼。這是在總部,不是在你家,在這裏我可以毫無理由留你五分鐘。”言罷,他的手指戳在花鑫的肩膀上,“你應該慶幸我沒有留你五天,或者是五個月!”

    “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明白。”副會長當即打斷了花鑫的話頭,語重心長地說,“我相信溫煦不會有事,還是說,你只會想他已經出事了?”

    花鑫張張嘴,欲言又止。他並不願意固執的猜測溫煦在貨車撞來的瞬間命喪當場,他也曾想過溫煦跟自己一樣,在九十分鐘到了盡頭的時候回到總部,但是他找不到溫煦。電話無法去接通,到處不見人,他不得不想到最壞的結果。

    忽然,房門被大力地推開,潘部長滿臉汗水地站在外面。花鑫回頭看去,只見在潘部長身後站着一個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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