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起來,也不是這些人非要如此,而是歷朝歷代,總有大臣上摺子要皇帝廣納後宮的。
說什麼爲了皇家的枝繁葉茂。
我呸!
謝明珠心裏頭狠狠地鄙視了這種行爲,說白了還不是利益至上。
就像母后,生了三個皇子外加一名公主,還不是照樣有人跳出來指責她這個人皇后媚主嗎?
簡直荒謬!
堂堂一國之母,什麼時候輪的上這羣窮措大指手畫腳的?
方纔朝堂上的爭吵,靜安國公府以及太子皇兄都沒有開口。
不是他們不想幫,而是幫了之後,那些人估計連外戚干政這種詞都能說出來。
故而只能選擇閉嘴。
方纔謝明珠突然出現,說了那麼些話,可不就是明明白白的給這些人臉上扇了一巴掌?
當下就有幾個性子急的跳出來,要參謝明珠干涉朝政之事。
上頭的明武帝當然不可能看着這些人跳出來參他的寶貝女兒一本,正要開口,卻被謝明珠搶先一步。
明明才六歲的女娃,這說起道理來不僅讓人挑不出來錯處,還叫人氣的直跳腳。
真有幾分徐御史的風範。
眼下她站在那兒,看着那幾名跳出來參她的,道
“說起來,父皇的後宮裏頭,不過是家事而已。”
“就好比尋常大戶人家的後院一般。”
“就問哪個家主會容忍下頭的人成天拿着他的私事作筏子表忠心?!”
謝明珠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帶着責問。
倒叫一批臣子齊齊溼了裏衣。
敏和公主這話,分明是要給他們扣個圖謀不軌的罪名啊。
前朝與後宮勾結,乃是帝王家的大忌。
否則也不會有“後宮不得干政”這一說法了。
他們這些人光顧着彈劾皇后,拿後宮的事情說道,着實有與後宮勾結的嫌疑。
何況,說白了也是明武帝是個明君,斷斷不會爲了這種事情就要喊打喊殺的。
要是換了個暴君,指不定就得拖了人下去砍了。
想明白這一點,部分臣子開始低下了頭,儘量縮小存在感。
當今皇后雖然不是武則天,可是他們不想做褚遂良一類的人物。
見自己說的話見效,謝明珠哼笑一聲,聲音不大,倒叫人聽個清楚。
誰也不知道這位敏和公主又要打的什麼主意。
就在這個朝堂的氣氛無比安靜詭異的時候,徐初時知道,該是自己開口的時候了。
於是,他出列,跪下,堂而皇之的說了一堆爲臣者的道理。
看着徐初時,明武帝的眼裏多了幾分欣賞。
要是這朝中的人都跟徐家這兩個一樣,是個拎的清的,他也不至於這般煩惱了。
方纔團團的那些話很有道理啊。
可是身爲帝王,註定了一言一行,都要有所限制。
就連面對心愛的人,也要有所剋制。
想到這裏,明武帝又看了一眼下頭站的筆直的嫡長子謝長熙。
明明知道長熙這個孩子最出色,卻也不能過度袒護。
就在明武帝思考的空擋,徐初時的話已經說完了。
這話落在謝明珠的耳朵裏,後者心裏頭不由得豎起一個大拇指。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方纔二舅舅的那些話,看起來是說爲臣之道,實際上還不是跟巴掌一樣,狠狠地打在了那些人的臉上。
身爲臣子,不體恤百姓,不爲帝王分憂,反而在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上動腦筋。
哪裏像個當臣子的模樣?
明武帝回過神,瞧着那些朝臣,一個個的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焉頭焉腦的。
嘖,要不是覺得這些人還老實,早就被他打發了。
就這樣,一場朝事,就在這樣詭異安靜的氛圍下結束了。
謝明珠是跟着明武帝一起離開的。
一路上,謝明珠都低着個小腦袋,一副做錯了事情的模樣,看得明武帝直樂。
於是,皇帝開始逗自家女兒。
“團團,方纔的那股子氣勢呢?”
謝明珠現在就差沒有直接鑽個地縫了。
方纔說那些話她自然是無所顧忌,可是等散了朝,跟在自個父皇身邊的時候,謝明珠慫了。
沒錯,方纔在朝堂上幾句話罵的一杆子朝臣狗血噴頭的敏和公主,此刻跟一隻兔子似的,溫柔乖巧的不得了。
直到父女倆一塊兒進了御書房,顧公公很有眼色的帶了人下去,謝明珠這纔要跪下去。
半路上,被自個父皇攔住了。
謝明珠擡起眼眸一看,只見得明武帝道
“今天,你做的很好。”
明武帝的語氣是柔和的,並不是綿裏藏針的那種,而是真的要誇謝明珠。
謝明珠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咦,她還以爲父皇定然要責罰她的。
說到底,她一個公主,冒冒失失的闖了朝堂,打板子是逃不掉的。
本來都打算硬着頭皮去扛了,沒想到會得了這樣一句話。
“你做的很好”這五個字,一直在謝明珠的腦海裏徘徊。
說到底,今兒闖了大殿,又說了那些話,謝明珠所依仗的,便是父皇對母后的感情。
兩輩子,謝明珠都很清楚。
父皇究竟多麼愛母后。
否則也不會爲了母后,連選秀這種事情都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辭。
否則上輩子也不會寵了與母后容貌相似的幾個人。
原來,愛到深處,便是疾。
——
那廂,明武帝帶了謝明珠去御書房的事情,早就有人報給徐寧娘了。
若不是早朝的事情,這種事情向來都不會報給徐寧孃的。
正在給竫皇子做虎頭帽的徐寧娘,聞言,雙眸裏盛滿了震驚。
她的團團,才六歲。
就敢一個人闖正德殿。
就敢一個人罵的那些大臣不做聲。
而且眼下散了早朝,被臨郎直接帶去了御書房……
徐寧娘不假思索,放下手裏的針線,讓人照看好竫皇子,速速擺了鳳駕去御書房。
徐寧娘知道,謝臨再怎麼慣着團團,終究還是個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