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層的一扇窗戶內，白公子以扇遮面，目光投向樓下。
一輛馬車停在白玉樓下，青墨顏一襲緋色官袍立於車下，官袍上雲雁圖，腰間金帶佩藥玉異常惹眼。
從車裏伸出只白皙的小手來，搭在青墨顏的手上。
白公子眸光驟然一縮。
茹小囡！
這幾日他先後派了不少人想把她捉來，沒想到今天他們竟自己送上門來了。
“去盯着少卿，看他會去哪間雅室，速速報來。”白公子吩咐門口下人。
“是。”
下人離去，他仍站在窗口看着樓下。
茹小囡滿臉笑容的跳下車來，依偎在青墨顏身邊。
青墨顏身上的官服引來不少路人的注意。
再加之最近都城疫病橫行，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許多，就連酒館茶肆都客少人稀。
青墨顏帶了幾個隨行進了白玉樓。
白公子數了數，一共十個人。
“公子，少卿訂了二樓的天字四號雅室。”很快有人將消息報來。
白公子以摺扇敲打着胳膊。
他有些猶豫。
若是換成以往，他定痛痛快快的放手去安排，可是今天，他的心裏竟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青墨顏不比常人，他定是查到了些白玉樓的事情。
只是青墨顏知道了多少，他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人家都已經送上門來了……
白公子手裏的摺扇“啪”地停住了。
“給天字四號間的菜加點料。”他幽幽道。
下人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白玉樓的人都知道他們公子口中所謂的加點料是什麼意思。
青墨顏與茹小囡在雅間裏說話，他們帶來的幾個人分散在門外四個，屋裏站了六個。
“怕了？”青墨顏眼睛彎了彎，從桌下握住了茹小囡的手。
茹小囡臉上帶着笑，桌子下面的腿卻在不停的打顫。
“纔沒有，我纔不怕呢！”茹小囡逞強道。
有道是不知者不懼，正是因爲知道了對方的真實身份，纔會讓人恐懼。
千年的怨靈啊，那是聚集了多少死氣才能化成的啊，當初她跟隨祖父去別人家驅妖時見過百年的怨靈。
當時它發威的時候，就連整個天空都是黑色的。
她知道，以她的修爲絕對不是千年怨靈的對手，青墨顏是知道這一點的，她告訴過他，可是青墨顏看起來仍是從容不迫。
難道……他還留着後手？
白玉樓的夥計端了菜進來。
看着桌上豐盛的酒菜，茹小囡吸了吸鼻子。
可惜了，只能看不能喫。
青墨顏向她勾了勾嘴角。
“想喫哪個，我餵你。”
茹小囡在心裏默默的鄙視了他一把。
少卿大人要是演起戲來，還真是演技派的，就連皇帝都看不出來，更何況這裏的小夥計了。
白公子在樓上喝着茶，看着香爐裏的燃香漸漸燒到香尾。
“公子，成了。”門外傳來低低的聲音。
白公子猛地站起身，但很快他又重新坐了回去。
“放倒了幾個？”
“屋裏的都倒了，藥量很大，酒裏也放了不少，酒味出來，屋裏那幾個護衛也倒了。”
“門外的護衛呢？”白公子問。
“雅室隔音極佳，他們還不知道呢。”
白公子露出一絲微笑，“好，從暗道裏把我們要的人擡出來。”
白公子搖頭，“他來的時候穿了官袍，不少人都在外面看到了，只得如此了。”
下人喏喏而退。
其實白公子也不想就這麼放過青墨顏，可是今天青墨顏若是失蹤，定會有人跳出來指證他曾進了白玉樓後沒見他出來。
“算他走運。”白公子哼了聲。
青墨顏今天要是穿着便服來，他定要讓其有來無回。
白公子在屋裏又坐了會，看着那支香燃到了盡頭，最後化成一堆灰燼。
門外一直都非常安靜，連個來回事的人都沒有。
白公子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按着時間算，這會他的人應該從暗道裏將茹小囡運出來，再悄悄裝進馬車，送往太子府去。
爲何到現在也沒人向他來回稟事情進展情況？
只要茹小囡一離開白玉樓，他的人就會讓青墨顏等人醒過來，青墨顏要是鬧起來，就算他坐在樓上也能聽得見聲音，說不定青墨顏還會怒砸他的白玉樓也說不定。
可是他期待的事情一件也沒有發生。
環繞着他的，唯有寧靜一片。
他終於忍不住站起身，推門走出去。
“來人。”他喊了聲。
樓梯下靜悄悄的，連個腳步聲都沒有。
白公子更是詫異，他再也等不下去了，提了袍襟走下樓梯。
整個白玉樓裏安靜異常，除他以外，他看不到任何人影，不管是樓裏的夥計還是食客。
怎麼會……
他猛地停住腳步。
不對！
低頭，驚見腳下浮現出道道咒符，赤紅色的咒符猶如遊蛇，緩緩爬上他的腿，纏繞住他，令他動彈不得。
“青墨顏，是我小看你了。”白公子冷笑一聲。
“白公子承讓了。”青墨顏忽地憑空現身出來。
“是那個小妖怪做的吧，在我的樓裏設了法陣。”白公子不去理會青墨顏，而是看向四周，“別躲躲藏藏的了，讓她出來吧。”
“對付你，還用不着她出手。”青墨顏挽起官袍衣袖，露出裏面小雜花紋的襯裏。
白公子不急不忙，低頭看着纏繞在自己腿上的咒符，“就這點能耐就敢向我挑戰，你可知道我是誰？”
白公子的身形在青墨顏的視線裏漸漸淡化，最後消失在了法陣中。
赤紅的咒符失去了目標重新鑽回地面，消失不見。
“你是誰無關緊要。”青墨顏從袖中取出一張符契，這是臨來時茹小囡特意爲他繪製的，他以食指和中指夾住紙符，將它遮在自己的一隻眼睛上面，同時吟唱出咒式。
當他放開符紙時，他的那隻眼睛已經變成了宛如貓樣的瞳孔。
虛空中似乎傳來一聲低低的驚歎。
“聽說此術名爲獸覺。”青墨顏淡淡道，“可增目力，識破黑暗中隱藏的一切。”
青墨顏忽地轉身向着右側一揮衣袖，袖內拋出一支短劍，劍柄上纏繞着硃砂繪製的符紙。
劍刃在半空“啪”地反彈起來，似乎擊中了什麼，掉落到地上。
“打中了？”青墨顏脣角扯了扯，“捉住你了，白公子……不，也許還是稱你爲清都先生才更合乎你的身份。”
青墨顏的臉上現出妖異般的微笑，因着他一側的“獸瞳”更顯詭異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