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灰色的天空,好像有雪的樣子。
青墨顏坐起來,左臂傳來尖銳的刺痛感,激烈的讓人難以忍受。
“趁着還沒下雪,快走吧。”青墨顏囑咐道,“去找玄玉,然後早些帶他們來尋我。”
“唧唧!”茹小囡蹲坐在他面前,表情嚴肅的舉起小爪子。
喵保證完成任務!
青墨顏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腦袋。
“去吧,遇到危險就躲起來,千萬別受傷了。”
茹小囡依依不捨的離開青墨顏。
晚上的時候,她想了很多。
如果她真的再也變不回人形,她現在對青墨顏來說沒有任何作用,還不如快些去搬救兵來。
她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青墨顏身上的蠱王。
她總覺得他表現的有些不同尋常,他太過平靜了,平靜的讓她不安。
茹小囡在荒野上狂奔。
香狸的爪子非常柔軟,並不適合跑這種路,很快她就感覺到爪子疼起來,每踏出一步,梅花肉墊都彷彿在向她叫囂着,向她提出抗議。
可是不能停,不能停下!
一陣寒風吹來,天空飄下了點點落雪。
下雪了?
她擡頭望向天空。
風中傳來一絲血腥的氣味。
她猛地收住腳步,警惕的向四周嗅聞着。
血的味道來自……她的身後。
難道是青墨顏?
茹小囡全身都哆嗦起來。
她躍上高處,豎起耳朵仔細聽着,風中隱隱傳來不詳的波動。
遠處,一絲黑氣盤旋升起。
是蠱王!是蠱王失控的徵兆。
茹小囡毫不猶豫的轉回身,向着黑氣奔去。
隨着她離那黑氣越來越近,血腥的氣味越加清晰起來。
落雪的荒野中,一隻身形如同野狗大小的蠍子正在撕咬着一個人,鮮血濺的到處都是,那景象撞入茹小囡的眼中,駭得她幾乎要暈過去。
青墨顏!青墨顏!
茹小囡向着蠱王撲過去,不要喫他,不能喫!
蠱王並沒有現身出人類的模樣,而是保持着蠍子的外形,狂躁的撕扯着青墨顏的一條腿。
茹小囡撲到蠱王的背上,張口便咬了下去。
好硬的外殼。
由於用力過猛,她的一顆尖牙硬是被崩斷了。
但是她還是一次次的咬下去。
蠱王不耐煩了,揮動鉗子想抓到她。
茹小囡靈巧的跳到一旁,蠱王撲了個空。
趁着這個空檔,茹小囡往青墨顏那邊看了一眼,腦子裏“嗡”的一聲。
青墨顏的左腿已經被蠱王喫的露出了骨頭。
鮮血滲進砂石間,散落的碎肉到處都是。
“爲什麼回來!不是讓你走嗎!”青墨顏怒吼道,鮮血從裂開的脣瓣中溢出,令他的雙脣顯得分外紅潤。
茹小囡無暇顧及其他,她引着蠱王,想把它引離青墨顏身邊。
她也是幾天沒有喫東西,力氣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跟蠱王相比,她既沒有鋒利的足以破開蠱王外殼的爪子,也沒有巨大的可以咬破蠱王身體的牙齒。
蠱王的尾針幾次擦過她的身體。
雖然沒有完全命中,不過擦傷也使蠱毒漸漸滲透進她的身體裏,讓她的動作變的更加緩慢。
“……囡囡,夠了,走吧。”青墨顏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只要它喫飽了便會停下來,不過是一條腿而已。”
“唧唧!”茹小囡發出憤怒的尖叫。
一條腿喫完了如果還不夠怎麼辦!
“……那就……再讓它喫另一條……”青墨顏苦笑着喘息,“只要能活着就好,沒什麼了不起的,我還受得住。”
不要啊,我要你好好的……
茹小囡一個失手,被蠱王的鉗子捉住。
香狸的身體顫抖着。
只要蠱王合攏它的利器,她就會被鉗成兩半。
“住手!”青墨顏拼力最後的力量試圖控制住失控的蠱王,“放開她!”
“放開她!到我這裏來!”青墨顏命令道。
空氣中到處都是血的味道,蠱王似乎被誘惑了,放開茹小囡,再次爬向青墨顏。
茹小囡的貓眼裏閃過絕望的光芒。
住手,不要喫掉青墨顏,不要碰他……
蠱王貪婪的埋下頭,繼續吞喫青墨顏的左腿。
“快走……去找玄玉……然後……”青墨顏倒在堅硬的砂石地上,發出虛弱的聲音,“我不會死……我會等你回來……然後兩個人一起……”
茹小囡哆哆嗦嗦的用四肢支撐着身體走過來,蠍尾的毒已經開始蔓延,雖不致命卻令她動作遲緩。
她已無力反駁他的話,但是在她看來,青墨顏的面孔已浮現出死兆。
……青墨顏是大笨蛋!我纔不會一個人逃走呢。
茹小囡用盡全力爬到青墨顏身邊。
青墨顏的左腿幾乎完全被蠱王喫掉了,雪白的骨頭混在血水裏,刺的她雙眼生疼。
我纔不會逃走呢!
茹小囡向着蠱王撲了過去……
“不要!”儘管青墨顏無視了腿部的劇痛想要阻止,但是他的動作與茹小囡撲向蠱王的速度相比,還是太慢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遠的他永遠也追不上。
黑色的香狸威武的撲到蠱王的頭上,發出咆哮,撕咬着對方的身體。
就算斷了牙齒,我還有利爪;就算斷了利爪,我還有身體;就算撞碎了身體,我還可以用我的目光來瞪視着你……
蠱王揚起尾針,這一次,它準確刺中了香狸的身體,然後在青墨顏的目光中轉頭,咬了下去……
青墨顏只覺腦子裏似乎有什麼東西斷開了。
眼前黑了那麼一瞬。
被吞噬的劇痛傳來,茹小囡知道自己這次真的是完了。
她的下半身已然被蠱王嚼碎,可是她的意識卻異常清醒,體內一股熱流竄起……
微光漸漸自她身上亮起。
變回……人形了?
快,結印,只有召出千殤纔有可能制服蠱王。
茹小囡咳出一口血,費力的伸出手。
然而,她發現自己右側的手臂不見了。
已經被蠱王喫掉了……
哎,真是……倒黴啊。
茹小囡向着青墨顏綻開一個悽楚的微笑。
“青墨顏,蠱王喫掉我後……應該會滿足了吧……”
青墨顏爬過來,抓住她僅剩下的一隻胳膊想把她從蠱王口中拉出來。
“不用了……就這樣吧。”她已經感覺不到疼了,因爲下半身已經沒有了,“只是可惜了,我還沒給你生孩子……不能陪你一起回去了。”
“別胡說八道了!我會帶你一起回去!”只要他能活着回去,他定會將這痛苦百倍的償還給那些人。
血衝入肺部,茹小囡不住咳嗽,逆流的鮮血不斷從她的口中流出來。
“青墨顏,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吧……”
青墨顏強忍着痛楚,“好,還你。”
他從懷裏將最後一塊五色石拿出來。
“青墨顏,不要難過,我只是……回去了……”
其實是否能真的回去,她自己也說不準。
“你……要記得回來,不要讓我等的太久……”五色石上沾了青墨顏的血,與茹小囡的血混合在一塊。
茹小囡已經聽不到他的聲音了,她恍惚的睜着眼睛,看着青墨顏將最後一塊五色石掛在她的金質項圈上面。
一定,會有那麼一天,我們還會在一起。
讓你欺負也好,被你捉弄也罷,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會離開。
四塊五色石串在一起,忽地射出五色閃光。
混合着血液的淚水,自青墨顏的臉頰滑落,滴在早已被血浸透的砂石地面上。
蠱王口中的少女在那道閃光中無力的垂下了手臂,身形漸漸消失,變成了一隻黑色的香狸。
荒野中,響起一聲悠長的悲慟,迴盪在落雪的曠野,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