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幾度春半幾許秋涼 >第九章 天橋有新燕
    大環那日有意大鬧了一場後,讓兩家人的關係徹底僵了起來,這正中了她的下懷。.biquge當天下午,大環就趁機帶着兒子從筱丹鳳家搬了出來,而杜氏這邊自然也是心領神會,她在家中又當着丈夫和飛雲的面哭鬧了一番後,賭氣帶着兒子回了孃家,偌大的一個院子裏一時間就只剩下丹鳳、飛雲和碧君三個人。面對着家中的亂局,人至中年的丹鳳和飛雲心力交瘁,他們在書房徹夜未眠,長談了一宿,沒有人知道那一晚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總之,第二天天還未透亮的時候,飛雲提着行李箱子迎着清晨的薄霧離開了丹鳳家,搬去戲園子後面的平房尋妻兒去了。

    在那之後的半個多月裏,丹鳳和飛雲白天也不再聚在一處練功默戲了,只有到了晚上纔在戲臺上繼續着他們才子佳人的吟唱,夜場一散,大幕一落,二人又各自走開,不復當初的親密。衆人並不知內情,只當他們是因爲內人之間的紛爭而傷了和氣,都紛紛替他們惋惜。

    三個月一晃而過,戲園子裏原來與丹鳳搭戲的生角兒腿傷痊癒又回來了,本來戲園子老闆有意挽留飛雲繼續和丹鳳挑梁唱戲。可是飛雲推說此次來張家口本就是來救場,現如今丹鳳的搭檔回來了,自己焉有再留下的道理,況且離開北平日久,要想回去關照關照家裏,因此飛雲委婉的謝絕了老闆的好意。

    飛雲帶着戲班子走了,走的時候丹鳳一家並未前來送行。那天,飛雲上車後,一直站在車門處向遠處眺望了很久,直到火車啓動他才失望地垂下頭,緩緩地走向自己的座位,眼睛裏似有一絲水光劃過。

    那年的盛夏已然過去,丹鳳和飛雲在張家口珠聯璧合的精彩演出也猶如曇花一現,終究隨着那個斑斕多姿的盛夏一起悄然的結束,箇中滋味也只有他們自己才清楚

    夜深了,窗外風急雨驟,豆大的雨點砸的窗櫺劈啪做響,也將大環從過往的歲月中拉了回來。大環深深的嘆了一嘆,然後起身放下帳子,寬衣睡下。誰知剛睡下沒多久,大環忽然記起了什麼,猛的起身披上外衣,打開房門冒雨跑了出去。

    大環跑到院裏,將披着的衣服護在了兩盆海棠花上,然後一手一盆端着跑進了屋子。進門後,大環顧不得擦一擦頭上和身上的雨水,連忙掀開護在花上面的衣服,只見兩盆海棠花開的依舊,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咧嘴笑了一笑。這海棠是那挨千刀的先前最喜歡的花,現在大環每每看見這花,眼前總會浮現出丈夫當日殷勤侍弄海棠花的情景,也只有那一刻她才覺得這花還有這人都完完好好的陪在自己身邊。因此上,大環近幾年來對這兩盆海棠格外的上心,不爲別的,就當是活着的念想吧。

    那一晚,碧君在子聲家吃了閉門羹之後,她在驟起的大風之中踏着月色尋了一家臨街的旅館住了下來,剛剛進門,外面就下起了大雨,倘若在遲一步,碧君就要泡在雨水之中了。那一晚,窗外的風聲雨聲讓碧君本就不佳的心情更加的低落,她呆呆的坐在旅館的牀上,大腦一片空白。她想不明白,爲什麼子聲會如此的不念兩家當日的情誼,對自己這個曾經的小妹妹如此的決絕,唉,看來北平真的是一個冷漠沒有人情的地界兒。

    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在異鄉的這間小旅館裏,碧君失落又彷徨,她不知道在這風雨飄搖的世上她該何去何從?

    窗外的大雨不知道何時停了下來,等碧君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空已經發白,一縷縷陽光穿過清晨的浮雲照在了故都北平的青磚碧瓦之上,給這厚重滄桑的古城平添了一絲溫暖的生氣。碧君穿好衣服走到窗前,用力推開兩扇小窗,盡情的呼吸着雨後清新的空氣,人的心情也因此透亮明快了許多。

    收拾妥當之後,碧君從旅館裏退房走了出來。她決定再去天橋,挨個兒戲園子試上一試,碧君心想:天無絕人之路,總會尋到一個能登臺掙飯錢的地方吧。

    碧君又順着昨日走過的路,回到了熱鬧異常的天橋。一連問了好幾家戲園子,要麼不是唱京戲的班子,要麼就是不缺旦角,碧君心裏有些懊惱。昨晚就沒喫晚飯,今天早晨出門時,又沒有顧得上喫早飯,這會子已快臨近中午,碧君一圈走下來已經餓的有些發慌,於是她在街邊隨便找了一個賣喫食的攤子,坐下來要了兩個煎包一碗水豆腐大口吃了起來。攤主是一對上了些歲數的夫婦,見碧君喫的急切,想來是餓了。慈祥的攤主大嬸從鍋裏又舀了一大勺水豆腐添在了碧君的碗裏,笑着說:“慢點喫孩子,小心嗆着。”

    碧君連忙擺手謙讓,她笑着對大嬸說道:“嬸子,夠了,夠了,喫不下這許多。”

    “姑娘,甭客氣了,一勺子水豆腐能有多大事兒啊,喫的好以後就常來。”大嬸子說完又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大嬸子多添的這一勺水豆腐,那一個慈愛關切的微笑,讓兩日來飽受冷臉的碧君心頭猛的一熱,她強忍住就要落下的淚水,埋頭又大口喫起飯來。

    吃了些東西,碧君感覺有了氣力,於是她又繼續在天橋尋找要旦角的京戲班子。又接連找了半日,還是沒有收穫,碧君心裏不禁着急起來,難道偌大的北平城,真就沒有我能唱戲的地方嗎?

    就在碧君滿臉失落的又從一家唱蹦蹦的戲園子出來時,班子裏的一個道具師傅見碧君一副落寞孤單的模樣,動了惻隱之心,他跟着碧君出來偷偷地叫住了碧君,告訴她順着這裏再往南走幾百米,有家茂春大戲院,那裏邊場子大,生意好,想來要的人多,可以去碰碰運氣。

    碧君感激地向那人道了謝,然後順着他指的方向尋了過去。很快碧君就來到了茂春大戲院,這家戲院果然在天橋來說規模算是很大的了,碧君懷着忐忑的心情走到戲園子的側門,輕輕的叩了叩門上的銅環。此時,裏面的午場戲演的已到**,觀衆的喝彩聲從門外也能依稀聽的清楚。那守門的人本來正眯着眼端着一碗茶邊喝邊搖頭晃腦的哼着戲文,冷不丁兒被碧君這一叩門嚇了一個激靈。守門的人走過去打開門上的小窗,沒好氣的問碧君道:“你誰呀,看戲要走正門不知道啊。”

    “大叔,我不是來看戲的,我是來試戲的。麻煩您給裏邊管事兒的通稟一聲,謝謝您了。”碧君陪着笑謙恭的說道。

    “試戲?跟裏邊兒約好了嗎你?”那人漫不經心的問道。

    “沒有,我是頭次到北平來,就想到咱戲院試試戲,看能不能留在這兒唱。”碧君自己也覺得說的有些心虛。

    “又是一個跑單幫的,實話告訴你吧,我們戲院裏邊生旦淨末醜行行都有,個個拉出來都是一頂一的棒,你一鄉下丫頭我看還是甭進去丟人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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