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幾度春半幾許秋涼 >第二十九章 心中一縷香
    學滿出師後,晴方憑着記憶又回到了自己從前的家。.雖說阿瑪當年狠心將自己賣給了別人,但是這個小院卻時常出現在晴方的夢境之中,在他的夢裏,一切還是當初的模樣,端莊嫺靜的額娘梳着旗頭,簪着一朵嬌豔的牡丹花,正坐在廊上繡花,繞在她身旁跑來跑去的似是幼年的自己,而廊下正在逗弄畫眉鳥的正是自己的阿瑪。多麼溫馨寧靜的一副圖畫啊,可惜它只能永久的留存在夢境之中了。

    晴方家的小院早已更換了主人,從周邊的鄰居那裏得知,他阿瑪在賣了孩子的第三年喫醉了酒倒臥在了那一年北平城最大的一場冬雪裏,等第二天人們發現他的時候人已經凍的跟石頭一樣僵硬了。因爲沒人願意花錢安葬他,所以他被掃雪的人用板車拉到了郊外的荒灘上,屍首被野狗拆着喫光了。

    對於阿瑪的結局,晴方沒有喜與悲的感覺,他就像聽別人的故事一樣平靜,心裏甚至連一丁點波瀾都沒有。

    晴方自由了,他不再受制於班子裏的各種規矩,可以唱自己喜歡的戲,演自己願意演的角色,拿自己該拿的包銀。晴方做爲紅角兒,包銀不菲,他本可以像他的師兄駱月明一樣自己組班子唱戲,買寬大的宅子,穿考究的衣衫,享受他本該享受的一切。可是,晴方卻與旁人不同,他並沒有組自己的戲班子,因爲他自幼不喜歡張羅,實在沒有興趣去管那一大攤子的雜事,雖然那樣會掙的比現在還多。他也沒有花錢去購置一所像模象樣的宅子,他在貧民居住的小衚衕裏買下了這兩間簡陋的居室,做爲自己的安身之所。這讓梨園行的衆人都十分的不解,做爲一名紅角兒,他的包銀足夠讓他過奢華的生活,可爲什麼他偏偏要像個苦行僧一樣過如此清苦的日子呢,衆人實在難以理解。面對衆人的疑惑,晴方並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錢還有更多的用場。

    晴方的日子過的一點都不似一個紅角兒,他的錢大都捐給了慈濟會,去救助那些因饑荒因戰亂而流離失所的人。平日裏,只要在街頭碰見乞討的老弱婦孺他都會解囊相助,鎖頭就是他從一個柺子手裏解救下來的孩子,因孩子的父母已經亡故,因此就跟着晴方生活,白天去學堂唸書,晚上有戲時就跟着他去劇院幫忙。

    晴方雖說散盡家財做了許多旁人認爲不值得不應該做的傻事,但是晴方自己的心卻是快活的,因爲這些事都是他

    心中的那個人當年想做卻沒有機會做的事。

    晴方講完了自己的故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見碧君正滿是同情的看着自己,晴方打起精神,笑着說:“是不是覺得我挺可憐的。”

    碧君搖了搖頭,她充滿敬佩的說道:“白大哥,我不可憐你,我敬佩你,我也敬佩她。”碧君說着,眼睛看向了牆上的那幅畫。

    晴方也隨着碧君的目光將頭轉向那幅自己曾端詳了無數次的畫,心中泛起陣陣的漣漪。

    那天從晴方家裏出來,碧君擡頭望了望湛藍的天空,心想:自己總抱怨老天對自己不公,可是比起晴方和熙瑩來,我那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就在碧君爲晴方和熙瑩感傷的時候,子聲也正和母親在家裏的書房生着氣。

    子聲的母親鄒大環前幾日聽回孃家的大女兒講了晚秋和子聲賞梅花的事,心裏很是高興。那閨女她在大女兒家是見過幾次的,論模樣論品性論家世都和子聲十分般配,況且還有一條也讓大環特別的稱心,那就是晚秋她雖說出身梨園之家,但是不會唱戲。大環雖說自己的丈夫和兒子都是唱戲的,但是她卻頂頂瞧不上那些唱戲的女孩子,在她眼裏,女人就要安守本分,拋頭露面那是老爺們的事情,一個整日在臺子上唱戲的女孩子定然是狐狸精,是不會安安分分的守在家裏相夫教子的,她纔不要這樣的女孩子做自己家的兒媳婦,她定然要給子聲找一個安分賢惠的姑娘,這個王晚秋就再合適不過了。

    可是當大環聽大女兒說子聲壓根就沒看中人家閨女後,心裏立刻就冒起火來。這個兒子跟他爹一樣都不讓人省心,眼瞅着二十四歲的人了,給他張羅了那麼多的好姑娘,可他偏偏一概不見,一個不想,再由着他的性子去那還了得。於是,她覺得無論如何要將晚秋娶進閆家的門,不能再放任不管了。

    大環走進子聲書房的時候,子聲正在案前專注的畫畫,他見母親走進了房門,連忙放下筆走過來將母親扶到椅子上坐下。大環看見子聲方纔在紙上畫的是一枝梅花,心裏想:我正要與你說梅花的事情,你正巧在畫它,那正好不用我多費口舌了。

    大環笑着對兒子說:“平兒啊,你這梅花畫的好是好,我瞅着怎麼就少了兩隻成雙的喜鵲啊,顯得有些過於冷清了。”

    子聲笑了一笑,說:“媽,那喜鵲鬧喳喳的,哪裏有落雪的紅梅清幽雅緻啊,您不懂。”

    “是,是,我不懂,這不有懂的,你瞅瞅好還是不好。”大環邊說邊將用手帕包着的那幅《落雪紅梅》展開取了出來。

    子聲從母親手裏接過那幅窗花,仔細看了一番後突然想起,這正是上次在姐姐家賞梅時看過的那幅窗花。

    大環見子聲臉上露出歡喜的神色,忙慈愛的對兒子說道:“這窗花剪的怎麼樣?”

    “剪的自然是好,又別緻又精巧。”

    “那這剪窗花的人呢,好還是不好?”

    子聲只顧看着窗花,隨口對母親說道:“也很好。”

    聽兒子如此說,大環心裏一喜,她繼續問道:“既然很好,那我就讓你姐姐姐夫去保媒說給你做媳婦可好?”

    “什麼,媽你說誰,什麼媳婦?”子聲被母親說的一頭霧水,將窗花放下,不解的問道。

    “你這孩子,你大姐都告訴我了,那晚秋姑娘我是見過的,品貌好不說,家世也好,與你脾性也最是相投,你瞧,你不愛那帶喜鵲的梅花,人家剪的這窗花裏也一隻喜鵲都沒有,到哪裏再尋這麼合你心意的好閨女去。”

    一聽母親又老聲常談的說起婚姻的事情,子聲不禁沒了興致,剛剛還歡喜的神色也變的煩躁起來,他不悅的說:“媽,給您老人家說了多少次了,我的事您甭管,我心裏有數。”

    大環見兒子又要打馬虎眼,她站起身,強壓着火說道:“我不管你,哪個管你,你心裏要有數,我早抱上大孫子了,你當你還小啊,不小了,你都二十四了,二十四了你,和你同年的哪個不是兒子閨女一大羣吶,偏偏到你這就這麼挑三揀四的。”

    “媽,不是我不找,就是找,也得有個合適的不是?”子聲無奈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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