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幾度春半幾許秋涼 >第三十九章 抱頭鼠竄爲哪般
    蔭山一臉鎮定的走出後臺,先是對着臺下的座兒們深鞠了一躬,然後又對着依然在大聲漫罵和起鬨的那十來個人握拳作揖,笑着說道:“老少爺們,我王某人在天橋也唱了有將近四十年的戲了,承蒙諸位關照,還有四天就封箱不唱了,方纔倘若前邊的兩位得罪了幾位,我代他們倆向臺下的諸位爺賠個不是,請諸位看在我王某人的薄面之上,不要與他二人一般見識,讓我把今兒的這齣戲給座兒們唱完,改天我定當擺酒答謝各位。.shung”

    蔭山話剛說完,前邊第一排的椅子上忽的站起一人,大聲罵道:“你個老不死的,你算老幾啊你,再他媽的出來裝象我連你一勺兒燴嘍。”

    蔭山定睛一看,罵人的正是黃五郎。蔭山在北平的梨園行也是有些威望的,這幾十年來自己的戲迷也有許多是這黑道上的人物,大家雖然無有深交,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安無事。今日沒成想這個新近發跡起來的流氓竟然如此的出言不遜,這讓還有幾天就退隱梨園的蔭山很是惱怒,他怒視着黃五郎,看他還想怎麼樣。

    黃五郎見臺上的這個老兒竟然敢怒視着自己,他一把將自己手中摩挲的一個鐵球用力朝蔭山頭上砸了過去,他的這一舉動引得場子裏的其他人發出一片驚呼。好在蔭山老當益壯,身手還是十分的敏捷,他將身子朝右邊一閃,有驚無險的躲開了。

    場子裏更加哄亂起來,座位上的看客們心裏都對黃五郎這一夥人的卑劣行徑很不齒,但是又怕引火燒身只能冷眼旁觀着,人羣裏有一個膽大的戲迷實在看不下去,站起來仗義執言道:“能不能讓大夥好好看戲,你們不喜歡看那你們出去不就結了,犯得着砸人場子嗎?”他的話引得大家紛紛附和,衆人七嘴八舌的譴責起黃五郎一夥來。

    黃五郎一聽有人竟敢叫板,他猛地將頭轉到後邊,惡狠狠地對着那人說道:“滾你孃的蛋,我看你是活膩歪了,這天橋還沒人敢跟老子叫板。”

    在黃五郎罵人的空,他的幾個手下已經衝過去,從人羣裏將那仗義執言的男子一把撕扯出來,拉到過道里痛打了起來。王蔭山見黃五郎竟然敢對着看戲的座兒下狠手,更加的憤怒了,他從戲臺上一躍而下,衝過去解救那位戲迷。晴方也從後臺飛奔了出來,跳下戲臺與蔭山一起將那幾個打人的推開,把那位被打倒在地的戲迷拉了起來護在身後。

    王蔭山戲班子裏的一些膽大的徒弟眼見着師傅在前邊與那些人撕扯,怕他喫虧,也紛紛壯着膽子衝了出去給師傅幫忙。一時間整個戲場子裏劍拔弩張,一場惡戰即將展開。

    這時候,只聽有人在後邊高聲喊道:“都住手,再不住手就開槍了!”

    這極具穿透力的聲音讓正在撕扯推搡中的雙方均心頭一震,他們朝門口一看,發現一個穿着北平戍衛軍軍裝的男子領着四個挎着槍的士兵一臉嚴肅的走了進來。黃五郎雖然在天橋一帶是有名的地頭蛇,但是看見這當兵的心裏也是一驚,他示意底下的人停手,然後心裏暗自猜測這幾個戍衛軍軍官來此的意圖。

    因爲這幾個軍人的到來,本來一團哄亂的戲場瞬間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帶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這幾個人。

    那爲首的軍官走到黃五郎的面前,帶着幾分嚴厲的口氣對他冷冷的說道:“唱戲有唱戲的規矩,看戲有看戲的禮數,嫌臺上的角兒唱的不好可以離場走人,但是砸場子打人就是你的不對了,今兒我不管你是哪路的神仙,要是想接着看戲那就扶起椅子落座,若是還想鬧事鬥毆,那咱們哥兒幾個陪你外頭練練。”

    黃五郎平日裏飛揚跋扈慣了,今天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幾個當兵的攪了場子,自覺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心想自己素日也與戍衛軍中的一些人有些來往,不如詐他們一詐,探探他們的底細。

    黃五郎清了清嗓子,裝出一副無所懼怕的樣子,對那領頭的軍官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這位長官,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彼此行個方便,甭以爲你挎個槍我就怕你,告兒你,我在戍衛軍裏也有朋友,像戍衛軍二一三團的龔玖連團長就與我是拜把子的交情,不知龔團長要是知道各位如此不給我面子,他會怎麼想?”

    “哦?你原來是龔團長的結拜兄弟啊,失敬失敬!果然和他是一樣的人物!”那軍官不無諷刺的笑了一笑。

    黃五郎以爲對方被自己嚇住了,神色又得意了起來,他哼了一聲後,斜着眼對這軍官說道:“既然知道我是龔團長的結拜兄弟,那你們幾個還在這裝什麼大瓣蒜,給我一邊兒涼快去!“

    就在黃五郎抖動着一臉的橫肉說完這句之後,他的臉上被那軍官賞了一個響亮的耳光,然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人飛起一腳便將他踹倒在地。那軍官的身手十分了得,那一腳下去踹的黃五郎痛的連氣都要喘不上來更甭說起身還手了。黃五郎強掙扎着朝身後的手下揮了一下手,用痛苦的聲音說了句:“給我打!”

    站在黃五郎身後的那些手下見老大發了話,立即紛紛掏出匕首就要涌上來與這幾個當兵的較量。還沒等他們邁開步,這幾個軍人已經齊刷刷端起了槍對準了他們。那些人雖說平日裏打打殺殺逞強逞慣了,但是面對着那黑洞洞、陰森森的槍口也膽寒了起來,他們早沒了剛纔那股子狠勁,拿着匕首的手也漸漸軟了下來。

    那軍官掏出自己腰間的手槍蹲下來抵在黃五郎的太陽穴上,笑着對他說道:“龔玖連這輩子已經沒機會再給你出頭了,還不知道吧,上個月他私通關東軍的事被人告發,已經在察哈爾被就地正法了,你要想找你的把兄弟告狀,那就只能去閻王爺那找他了。”

    聽聞自己的把兄弟竟然被軍法處決了,黃五郎立馬就像沒了骨頭的癩皮狗一般,他渾身顫慄着對這軍官說道:“軍爺,軍爺,我說這位軍爺有話好說,算我有眼不識泰山,我錯了,我給您賠不是了,饒了我這次吧。”

    那軍官原本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絕,他鄙夷的看了那黃五郎一眼,然後對黃五郎和他的手下正色說道:“王老闆最後四天的戲倘若讓我在這場子裏再看見你們,那你們就小心你們的狗頭,快滾!”

    一聽軍官發了話,黃五郎在手下的攙扶下如喪家之犬一般跑了出去,場子裏的人們望着黃五郎他們狼狽的身影紛紛鼓起掌來。

    那軍官走到蔭山面前,溫和的說道:“王老闆受驚了,請帶着班子裏的諸位到裏邊兒把戲扮上,今兒這戲還要繼續把它唱完。”

    見蔭山一臉驚訝的神情,那軍官笑了一笑,說:“王老闆,我們前陣子在後臺是見過的,您難道不記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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