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幾度春半幾許秋涼 >第四十六章 寒霜冷箭玉堂春
    就在蓉珍憧憬着靠粉戲唱紅天橋,豔壓羣芳的時候,碧君這邊卻率先傳來了好消息。.

    因爲昨天晚上的代戰公主演的實在動人,不僅讓臺底下的座兒們刮目相看,也引起了在座的各位報界人士的關注。散戲後,林德宣等人在蔭山處與碧君交談時,發現臺下的碧君容貌清麗,談吐文雅,舉止有度,一顰一笑之間非但沒有任何輕浮之氣,還帶着幾分淡雅和從容。

    第二天的《梨園戲報》等讀者甚多的報刊上,都紛紛在大篇幅報道昨夜《紅鬃烈馬》的演出盛況之餘,皆用專門的筆墨提到了碧君的扮相之美和唱腔之妙。就連一向很少報道梨園之事的《北平時報》也專門闢出一欄詳細的回顧了蔭山的粉墨人生,在臨近結尾的時候又特別提到了後起之秀朱碧君小姐的儀態萬方和嗓音的清亮婉轉。不光如此,碧君與蔭山還有晴方的合影也印在了許多戲報的頭版頭條,這圖文並茂的宣傳讓看了碧君戲的觀衆對她的好感更進了一步,讓那些沒看過她戲的座兒們都紛紛好奇起來,都想親臨現場去看看這個朱碧君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

    甘經理自然也看到了這些報道,心裏很是歡喜,畢竟無心插柳柳成蔭,自己沒打算捧這個朱碧君,沒想到她卻因這次救場演出而意外的受到了青睞,如此一來,自己的戲園子裏就不只白晴方這一張王牌,又多了個朱碧君可以當招牌來使,再加上蓉珍即將開演的粉戲,這戲園子的生意定然能更上層樓。甘經理越想越歡喜,將那報紙反反覆覆的觀瞧了好一陣子。

    當蓉珍從班子其他人那裏聽說此事後,專門尋來幾份報紙逐一看過,氣的將那疊報紙一把丟到地上,懊惱之餘心裏更是恨毒了這個搶她風頭的朱碧君。

    碧君也從晴方那看到了那些戲報,當看到自己的照片出現在了報紙上,自己的名字也終於變成鉛字被萬千人所知道的時候,她心裏除了歡喜之外又涌起一絲辛酸。她多麼想讓已經故去的養父筱丹鳳也來看一看,自己沒有辜負他的期望,靠着自己的真本事在報上也有了名姓。想到此,碧君的眼前不禁浮現出養父筱丹鳳那和藹慈愛的笑容。

    見碧君手拿着報紙若有所思的愣在那裏,晴方用手在她眼前一晃,笑着說:“怎麼,上了一次報紙就樂成這樣啊,往後上報紙的時候還多着呢,你的好日子纔剛剛的開始。”

    碧君略帶羞澀的笑了一笑,對晴方說:“白大哥,這都得感謝你對我的幫助和鼓勵,要沒有你我可能還是那個上不了大臺面的土包子。”

    晴朗一邊將那些報紙替碧君整整齊齊的放好,一邊笑着對她說:“我也沒做什麼,主要是你底子好,青衣花旦刀馬全都不擋,才能讓你在這臺子上一鳴驚人,還有一點就是你在戲臺上沒有邪氣,唱的入味,演的動情,這些是那唐蓉珍之流再怎麼扭捏作態也比不上的。”

    碧君被晴方誇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笑着對晴方說:“今兒晌午我給你和鎖頭做炸醬麪喫,我跟着王師傅家的李嬸子學了好久,今個兒給你們露一手。”

    晴方笑着說:“好,今兒可要有口服了,那我就在屋子裏等着喫現成的了。”

    晌午的一頓炸醬麪面碼齊全,醬炒的夠味,面擀的夠筋道,喫的晴方和鎖頭直呼過癮,在廚房忙活了大半天的碧君被他倆狼吞虎嚥的模樣逗的直樂,她打趣晴方道:“要是薛平貴看見他的王寶釧這副喫相,定然是要休妻的。”

    晴方一邊大口喫這面,一邊順嘴笑着說:“有了這碗麪誰還搭理薛平貴呀,就跟你這代戰公主過一輩子不就得了。”

    晴方說完自覺有些失言,連忙低頭繼續喫飯,臉也不由自主的有些紅了起來。本來笑着打趣他的碧君也因爲晴方的這句玩話而有些不自然起來,她也用筷子挑起幾根麪條匆匆的送入口中,眼睛不敢再去看晴方。

    坐在兩人中間的鎖頭看看晴方,又看看碧君,不明白爲什麼方纔還說說笑笑的兩個人怎麼一轉眼就都只顧低頭喫飯不再言語了,他歪了歪頭,想了一想後似乎明白了點什麼,然後朝着身邊的哥哥和姐姐開心的笑了起來。

    喫過飯,因碧君午場有戲,所以她只是略微在屋內歪了一歪,便起身換了衣服,準備去戲園子扮戲。當碧君走出屋子時,鎖頭早已揹着書包去學堂了,而晴方正在自己屋內默戲,今天晚上他要壓軸唱《汾河灣》。

    碧君隔着竹簾看見晴方一臉專注的模樣,便未進去打擾他,自己悄悄的走出了院門,朝戲園子走去。

    碧君心情暢快的一路從天橋走來,快到戲園子門口的一個拐角時,忽然聽見街邊有人在叫自己:“小福子。”這次,碧君聽的真切聽的分明,她知道這是子聲的聲音。碧君心頭一動,但是腳步卻並沒有停歇,繼續往前走着,她不想讓這個男人看輕自己,把自己當成那可以任意輕薄的女人來對待,她要讓他知道,朱碧君是有骨氣要臉面的。碧君雖然心裏深深的愛慕着這個男人,但是被他拒之門外的情景卻如噩夢一般始終糾纏在她的心間。

    子聲見碧君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連忙快步追上前去,一邊用手擋住碧君的去路,一邊急切的說道:“小福子,不管你承認不承認,我都知道你是小福子,我也知道你是記得我的,可你爲什麼就不肯與我相認呢,這到底是爲什麼,難道你就這麼不念我們往日的情分嗎?”

    碧君聽子聲如此說,心裏由不得惱了起來,心想你還好意思說是我不念舊情,明明是你把我拒之門外,還說什麼不認識張家口的人,到如今又怪怨我不肯相認,好你個閆子聲,看來今兒不與你理論理論你真的當我是軟弱可欺了。

    碧君冷笑了一下,轉過頭氣憤的看着子聲,冷冷的說道:“閆老闆,你自己做的事自己難道不記得了嗎?如今又一副無辜的樣子跑到我面前來糾纏你覺得有意思嗎?你說的什麼往日的情分你不記得我也早忘記了,你快走吧,讓旁人看見你我在這拉拉扯扯,你不怕笑話我卻還要顧臉面。”

    碧君的話讓子聲更是摸不着頭腦,他滿臉無辜又疑惑不解的問道:“咱們倆從六年前在張家口一別之後,再沒有碰過面,我究竟是哪裏做錯了,你不妨明白着告訴我,總比讓我當這個屈死鬼的強啊。”

    碧君心情矛盾的打量着眼前這個爲自己辯解的男人,陽光下他的睫毛一閃一閃的,將黑白分明的眸子襯的越發清亮。碧君看着他滿面委屈與無辜的模樣,不知道爲何心裏莫名的有一絲心疼,本應該狠狠的譏諷他一番,可是話到了嘴邊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不光如此,她的心裏竟然還隱隱想聽他辯解一番。碧君暗暗恨自己真沒有出息,之前的憤恨不平與賭咒發誓的一切都在與這個男人四目相視的一剎那瓦解碎裂,她終究還是念着昔日的那段情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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