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幾度春半幾許秋涼 >第七十七章 究竟在等誰
    鶴鳴與碧君一路走一路聊,談的十分投機,兩人雖然只見過兩面,真正相處也只有這一個下午的時間,但是兩個年輕人卻對彼此有着一種說不出的親近感,沒有絲毫的隔閡與陌生,相處起來也十分的輕鬆和愉悅。.

    到了戲院門口,碧君笑着對鶴鳴說:“我到了,謝謝你,李。。。。。。”

    碧君剛要說李少爺,但是隻說了一個李字,猛的記起之前鶴鳴對自己說過的話,忙笑了一笑後,復又說道:“謝謝你,李仙鶴。”

    鶴鳴聽着碧君叫自己的綽號,也開心的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對碧君說道:“快去扮戲吧,我可等着看你的李鳳姐呢。”

    碧君略帶羞澀的點了一點頭,然後轉身走進了茂春戲院的後門。鶴鳴望着碧君的背影,心中竟有一絲依依不捨的感覺,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詫異。

    夕陽西下,熱鬧了一天的洪府變得靜寂了下來,洪老夫人也有些疲乏的歪在睡榻之上,一個人靜靜的望着窗外的那一叢盛開的紫藤花。

    在今日的壽宴結束之後,洪老夫人送走了諸位賓客,單單留下了蔭山,二人在那午後的紫藤花下,聞着淡淡的花香,一邊品着茶一邊說了好一陣子的話。

    後來還是佩姨的再三遞眼色,洪老夫人才起身笑着對蔭山說道:“說了一下午的話,大家也都乏了,我也不留你用晚飯了,往後有空,常到這裏來看看我。”說完,洪老夫人看着蔭山微微一笑,然後不等蔭山與自己作別,便轉身離去,只留下蔭山一個人愣愣的站在那裏五味雜陳的望着她的背影。

    自打那年離開京城,洪老夫人蘇紫芬投奔到了杭州的孃家,可是兄長因爲被革了職,家裏只靠着祖產過日子,雖說溫飽不愁,但是畢竟不似往日那般的寬裕。紫芬是個要強的女人,她時常想起心眉在時常對自己講的話,女子不是男子身上的衣服,更不是他們身上的附庸,女子要自強,要活出自己的價值來。

    當年三十歲上下的紫芬在考察了周邊絲織市場後,向母親和哥哥姐姐借了一筆錢,在杭州開了一家綢綾染坊。因爲她的染坊採用的工藝有別於以往老式的經絲染坊,染出來的絲綢不光只有青、紅、黑、白色坊色,還增添了許多其他的花色,再加之綢綾染坊的絲綢更加的光滑亮麗柔順,因此一經推出就很快風靡了整個杭州城不說,甚至遠銷上海蘇州南京等地。紫芬後來不光經營着杭州城規模最大的染坊,還自己開設了綢莊,與洋人做起了絲綢外銷的生意。紫芬用了不到十年的時間,成爲了杭州城內赫赫有名的女商人,整個家族也因爲紫芬的經營重新興旺起來。

    雖說手裏有了錢,但是紫芬卻始終保持着清醒的頭腦,人也依舊寬容隨和,平日裏對待工人十分體恤不說,還最是惜貧憐弱,常常接濟救助那些生活無着的可憐人,因此上紫芬在杭州城的聲望非常的高。不僅如此,她對一雙兒女的教育也十分的嚴格,將姐弟二人全都送到了新式的學堂讀書,還請了專門的外文老師給兩個孩子補習外文。後來,十七歲的霞姐兒在國立女子師範學校畢業後,在杭州城內的一所小學任教,磐哥在軍政學堂畢業後,又前往日本學習,歸國後一直追隨蔣委員長左右,在北伐之中屢立戰功,從團長到師長,直到後來被任命爲北平戍衛軍軍長,統領北平乃至熱河察哈爾一帶的軍務。在紫芬的言傳身教之下,兩個孩子都獨立自強,遇事有決斷,都成爲了對國家有用的人。

    花開花落,寒來暑往,紫芬的一雙兒女也都到了成婚的年紀,因爲自己在婚姻上喫過虧,所以對於兒女的婚姻大事,紫芬很是開明,她希望自己的兒女都能夠找到與他們自己心心相印的意中人。一場無愛的婚姻究竟有多麼的悽苦,紫芬心裏最是明白,她不希望自己所承受過的痛苦在孩子們身上再次的上演。

    霞姐兒在學校任教的時候,與自己的一位男同事暗生情愫,當她向母親和盤托出的時候,原以爲母親會嫌棄那人出身貧寒,誰料想紫芬只是鄭重的問了女兒,是否想好了想明白了真的是喜愛他,他也真的喜愛你。看到女兒滿臉嬌羞的點了點頭,紫芬也高興的笑了起來。事後,紫芬在女兒的陪伴下和那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見了一面。在喫飯的時候,紫芬瞧這孩子談吐儒雅,舉止有度,雖然出身寒門但是卻力爭上游,抱負遠大,不禁對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很是滿意。霞姐兒的婚事雖然也遭到了舅父等人的強烈反對,但是在母親的支持與肯定之下還是順順利利的成就了。婚後一年,霞姐兒生下了兒子鶴鳴,而她的丈夫也在不久之後棄筆從戎,後來在北伐的時候在上海陣亡,剩下了霞姐兒一個人拉扯着獨子李鶴鳴。在隨後的幾年裏,霞姐兒拒絕了諸多的追求者,一邊撫育着幼子,一邊致力於興辦村學,讓更多寒門子弟得以入學識字。對於女兒的興辦義學,紫芬非常的支持,不僅從財力上支持,還時常親自前往村小捐資捐物,母女二人在杭州鄉間漸漸有了活菩薩的美譽。

    後來,霞姐兒染上了肺癆,病情時好時壞,一直拖了兩年多最終還是歿了,這讓人至暮年的紫芬無比的傷心。自那以後,紫芬就將外孫鶴鳴帶在身邊撫育着,直到他念了大學又到美國去學開飛機。

    紫芬的兒子磐哥兒在日本留學的時候,偶遇了同爲杭州同鄉的女留學生何靜怡,兩個年輕人一見鍾情,互相愛慕,最後在徵得母親同意後,在日本舉辦了婚禮,後來又生育了二子一女三個孩子。對於這一個才貌雙全的兒媳婦,紫芬自是十分的滿意,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婆媳二人相處多年,十分的親密。

    前年,磐哥兒到北平就任後,花重金將自己家的舊宅從一商人手裏買了回來,整修一新之後,去信邀請母親回北平住上一陣子。

    紫芬離開北平三十多年,本不願再回到這裏,但是在她心裏最隱蔽的地方卻也一直記掛着舊日的那片紫藤,和紫藤花下的那個少年人。加之自從女兒離世後,膝下又只有這一個獨生子,如今他又身在北平,做母親的也自然更加記掛他的冷暖安危。而杭州的生意也因爲前幾年在絲綢外貿商會的倡議下,本地經營生繭、繅絲、紡織、印染、銷售、外貿等不同行業的大小商家都被本省最大的三和紡織廠吞併,紫芬自知這也是大勢所趨,於是便率先在收購協議上籤了字,自此成爲了三和的股東,只持股分紅,不再具體參與經營。

    權衡再三,紫芬最終決定北上故都北平,再到自己從前的宅子裏住一住,再去尋一尋當年的那個少年人。

    而蔭山這邊,自打紫芬當年走後,他就一門心思的練功唱戲,對於父母家人頻頻提起的婚姻大事,除了推就是拖,總之就是不吐口。催的緊了,蔭山索性跑到外邊跑碼頭去了,一走就是一兩年,急的家裏邊直跳腳,可是人家卻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彷彿與自己無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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