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河行遍 >第一百零二章 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陸修毅開完會已經晚上快七點,晚來天陰沉沉,綿綿細雪已紛紛揚揚不知多久,空曠的夾道里迴響着他和夏淵細碎的腳步聲。

    夏淵搓搓手看天,“陸大人請。今年雪下得早呀!”

    陸修毅擡頭看了看天,“大雪不凍倒春寒。”

    今年雪下的太早,才九月多就飄了第一場雪,聶靈平等部隊剛過了江便遇上大雪,只得停在葉州。葉州歷來資源不豐富,幸好是今年的軍糧收集點,這才險險等上京城的接濟。

    雖然九月多就下了雪,但是一連幾場雪之後天又放晴,氣溫回暖,簡直像老天故意爲難今年打仗的部隊。

    今年這場仗打的實在窩囊,雖然總體算下來,南北損失都差不多,但是長期來看對北朝的影響更大些。

    過了十月,土地還沒有冰凍,南昭的人還穿着單衫,氣溫驟降,前幾日大雪節氣反常的沒有下雪,反而豔陽高照,明年有可能會出現倒春寒的天氣是必然的,不僅倒春寒,明年還可能是旱年。

    今天打仗已傷筋動骨,明天倘若大旱,那簡直不敢想。

    攻打雲嶺關時候一連數日大雨,本來能拿下來的關隘不僅沒拿下來,反而損失了王師的精銳部隊,連主帥謝宥一都下落不明。

    想到謝宥一,陸修毅嘆了口氣,又是雨又是雪,謝宥一定然生還無望,凶多吉少。

    戰爭剛一結束,北朝部隊在定江邊駐紮的嚴嚴實實,封鎖了所有往來,不僅定江邊封鎖,元恪竟然下令北朝全境封鎖,暫停所有貿易。這對國家經濟的損失無法估量,然而元恪還這樣做,實在讓人想不通。

    元恪主動提出和談有點讓陸修毅驚訝,更讓他驚訝的是他竟然敢獅子大開口的提出拿兩萬戰俘換一個軍官。

    簡直可笑至極。

    聖上爲什麼會同意?

    陸修毅琢磨了下,沒想通。又琢磨了下,模模糊糊有根線,然而一想就雜亂成了成千上萬條線。

    於是他千頭萬緒的沒有了頭緒。

    “謝昭容常和哪宮往來?”

    夏淵道,“謝昭容少出宮門,不和各宮往來,唯有聖上天天必去。”

    陸修毅道,“陛下很是喜愛昭容。”

    夏淵笑,“可不是!聖上公事再忙也要每日跑一趟的,這十多年真是稀罕見陛下這樣滿心滿意對後宮貴人。”

    在神武門門口兩人分別,夏淵往甘棠宮去代聖上問病,陸修毅出宮。

    入冬以後容貴妃嬪越發病重,任道士直言撐不到過年。太子日日侍奉湯藥,本來就消瘦的他,因悲傷憔悴而更加瘦骨嶙峋,看上去竟有些形容枯槁,可他仍衣不解帶的日日到甘棠宮。

    自容貴妃有疾,後宮諸事蕭越都讓吳淑媛先應付着,他竟從未踏入甘棠宮一步,宮中不免議論紛紛。

    容貴妃在宮中多年,又是太子生母,雖未登後位,但形同帝后。謝昭容和容貴妃,同樣有疾臥病在牀,聖上日日去咸池宮,竟從不曾進甘棠宮一次,即便是路過。這時大家不免議論起前朝高帝寵愛小謝妃,差點搞出廢后另立的大動作來,要不上高帝突登極樂,恐怕這帝后早換了人。

    高帝離開溫柔鄉去白雲鄉,不管是來自西王母還是來自太上老君的召喚,反正好大一波人鬆了口氣。

    至少楊皇后不用日日提心吊膽了,太子也不用日日睡不安穩了。

    同樣是少年得天下,同樣是前期勵精圖治,同樣是寵愛謝府出來的妃子……聖上如今很危險啊。

    當今聖上和高帝唯一的不同……大事是聖上好佛不好道?

    寵妾滅妻自古都沒好下場,不往遠了說,就往近了說,高帝就是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吳淑媛將後宮治理的井井有條,然而……她似乎十分不擅長控制流言,宮中流言蜚語都傳到了宮外,她還每日穩坐鐘粹宮。

    朱雀門是出宮必經之路,盈盈細雪飄飄而下,陸修毅裹緊了大氅踏雪而行,剛轉過彎,便遠遠見兩人冒雪而立。

    天黑,陸修毅眯了眯眼,中間紅色大氅那女子身影……有些像靈璧,行近了果然是,看衣衫知她在雪中已久。

    靈璧裏面穿了件秋香色小袖短襖,腰裏緊緊束着一條蝴蝶結子長穗宮絛,邊上丫頭採茵撐了油紙傘旁立。

    聽到腳步聲,靈璧猛地擡頭,一看果然是他,忙匆匆跑了過去,一臉焦急。

    因爲容貴妃病重,靈璧和太子輪流侍奉湯藥,同樣憔悴不堪,未施脂粉讓她少了三分盛氣凌人,多了四分嬌柔清麗。

    在雪中站太久,她嘴脣已凍的發青,臉色蒼白。

    不等陸修毅開口,靈璧抓着他衣袖便匆匆說,“吳淑媛要采薇調去尚服局怎麼辦修毅,我該怎麼辦。”

    她被凍的話都說不利索,一連串字符吐出來,又急又快,幸好陸修毅聽得仔細,一下子便聽懂了她的意思。

    采薇從小便跟着靈璧,人也生的活潑聰明,深得靈璧喜歡,每次靈璧出宮,十有八九都帶着她。

    “吳淑媛爲什麼要調你身邊的人?”陸修毅沉吟了下,開口問她,說着將她衣衫上的雪拂乾淨,又將身上的大氅脫下來披在她身上。

    這個問題一下問到了要害。

    他向來善於抓要害。

    聽陸修毅問,靈璧身子震了下,沉默了好一會兒,她實在無法啓齒。

    這宮中隱祕,她該怎麼樣對他說?

    這宮中從來就骯髒不堪,暗流涌動,爾虞我詐,她身爲公主,不免也要牽扯到其中。

    倘若他知道自己也參與了朱雀門事件,他會怎麼想?父君向來器重他,還特意讓他負責此事,要他務必將幕後黑手都找出來,連太子殿下在靖州都受了牽連,東宮衆人被換了一批。她不是不惶恐,這樣大的事情,倘若事發……

    如今沒有牽扯出她,不過是因爲甘棠宮和朱雀宮嘴緊。倘若一查到朱雀宮,自己離拔出蘿蔔帶出泥就不遠了。

    想到這兒,她打了個寒噤,擡頭看了眼陸修毅,她忙心虛的偏過頭。自己面前就是大昭的刑部部長,向來擅長深挖案件,她還能瞞得了多久呢?

    她不想告訴他,不想讓他側目自己。

    這樣罪惡的自己。

    見靈璧久久不語,陸修毅並未再開口,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良久,他緩緩開口,“現在我問,你只需要回答是還是不是。”

    靈璧咬脣,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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