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覓清,是帝都某大學即將進入大四的學生。.因爲過一段時間要從山溝溝校區搬到市區的校區,所以我早早的就開始歸整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昨天我無意間翻找出一個很精緻的本子,在本子的內頁第一頁寫着‘幻夜’,再往裏就是日記。

    我一開始看到日記覺着這可能是別人的東西,因爲我從來沒有記日記的習慣。可仔細看了內容後我才確認,這本日記是屬於我的,裏面明確的出現了‘我叫沈覓清’這句話,日記的日期範圍在2017年9月30日至2017年10月29日。

    當我在記憶中搜尋這段時間的時候,鼻尖條件反射地縈繞起了薰衣草花香,除此之外再也想不起什麼特別的事。我很確定這不是我身邊的氣味,我討厭薰衣草的氣味,它讓我有些反胃,就像是聞得太多了。

    從出院後,我就把身邊所有薰衣草氣味都處理了。讓我有些驚訝的是,現在的我如此討厭薰衣草氣味,以前的我身邊卻有很多薰衣草味的產品,這就是聞得太多的原因吧。處理這些我費了不少力。

    2017年10月30號,我在宿舍暈倒,被送往了醫院。醫生只說是營養不良、低血糖、睡眠不足,再也檢查不出什麼別的毛病,可我卻在醫院的牀上足足躺了一個月才能正常活動。

    在住院的過程中,除了輔導員,從未有旁人來探望過我。在我的記憶中,比較清晰的是,我沒有父母,沒有親人。但關於朋友,記憶卻模糊得很。不過就現狀而言,我應該是連朋友也沒有,這讓我多少有些挫敗感。我總覺得,我不應該是這樣的。

    出院後,周圍的人都說我有很大的變化,說我變得陽光積極了。在他們話語中,可以瞭解到,以前的我敏感內向,沉默寡言,臉上時刻寫着生人勿近。

    我不太記得以前的自己是什麼樣子,我也不在乎。這次出院我總有一種重生了的感覺。比起以前,現在的我是往更好的方向變化,這樣的結果我很滿意。

    這種滿足感並沒有持續很久。在我出院後第一次坐電梯時,我就察覺到自己身體和心理上的異常。後經醫生診斷,確認我患上了幽閉恐懼症。狹小陰暗的空間壓迫得我喘不過氣來,就像薰衣草香氣一樣,我恐懼且痛恨它。我不知道這種恐懼的源頭是什麼,它就像被刻在了我的骨子裏,我永遠都對它避之不及。

    我積極的配合治療,可沒有成效。不過也沒有惡化,對我的正常生活也沒有造成太大影響。我想,或許獲得更好的生活,總要付出一些代價。

    這本日記的出現,讓我對我的過去第一次有了瞭解的途徑(別人嘴裏含糊不清的形容詞,不能作爲我瞭解自己的參考)。我的直覺告訴我它很關鍵,或許能讓我連那兩點代價都不用付出。

    2017年9月30日

    我覺得在寫下這些之前,我需要對自己進行一些詳盡的介紹,並進行一些說明。

    我神志清醒,沒有任何心理疾病,不服用任何具有致幻效果的藥物。

    我叫沈覓清,性別女,今年18歲,是帝都某大學大二學生。無父無母,沒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從小由小姨獨自撫養長大。

    關於小姨,在我的記憶中她是一個強大的職業女性,不論是在家還是在外,她都一絲不苟,自信堅韌。對我,她也有過少見的溫柔和母性的光輝。真的很少見,從小到大,這種時刻,兩隻手就能數清。對我應盡的義務和應該花的錢,她從來沒有吝惜過。這麼看,除了感情的缺失,我的生活還是非常健康且正常的。

    不正常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我從小到大一直都飽受夢境困擾。不論是一晚的睡眠,還是一小時的午休,甚至十分鐘的課間小憩,夢無孔不入。每個夢境沒有重複,沒有關聯。

    人人都會做夢,這對很多人來說並不算大事。可對我而言,它影響了我的生活、性格、人際關係、心情等等。

    它第一次改變我的生活,是在小學的時候。

    我記得我剛上小學的時候還很受歡迎的,因爲我總會跟別的小朋友分享一些有趣的故事。對於一些新奇的事情,小朋友總是有很強的傾訴欲,如果能得到別的小朋友的認可,這種傾訴欲就會放大。我猜這就是那時我給他們講,我的那些夢境的心理。

    可有一次我的故事嚇哭了一些小朋友,這件事就變了。一個小朋友的哭引起了連鎖反應,之前就有不少家長向老師反映,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在那裏聽了很多可怕的故事,希望學校能管管。無疑,我就是這一切的源頭。

    之後小姨被叫來了學校。現在想想無非就是,讓我不要再講那些奇怪的故事,再那樣就只能轉學之類的。

    回家的路上小姨沒有責怪我,她只問我,那些故事是哪裏來的。我老實的告訴她,是做夢夢到的。小姨沉默了很久,對我說,“我會保護你的”。

    又過了一會兒,她又說,“你要堅強的活着,不論別人怎麼對你”。臉上帶着笑,眼神中流露出了少見的溫柔。這應該是我的記憶中,第一次看到她身上顯露出母性光輝。

    我一開始不明白小姨的意思。直到第二天,再也沒有小朋友跟我玩、跟我說話了。我問他們,他們都小心翼翼地說,我是壞小孩,爸媽不讓他們跟我玩。我一開始還努力融入他們,多次失敗後,我放棄了。於是,我就只能依靠自言自語滿足自己的傾訴欲。

    自言自語這種行爲,就更加容易引起懷疑了,所以‘壞小孩’變成了‘怪小孩’。

    現在回憶起以前的那些事,只覺得不可思議。那時的我能做的事,比如,記住夢境的內容,並講述給別人聽,現在的我多半做不到。

    因爲隨着年齡的增長,夢境的內容在睡醒的那一刻就開始消散,我只能抓住散的最慢的絲絲縷縷,再也記不住完整的內容。內容不再會影響我的生活,也就意味着我沒有什麼可以傾訴的東西。這就是我戒掉自言自語這個毛病的契機。

    這樣夢境就不會影響我的生活了嗎?

    當然不!我能記住夢境中那幾近真實的感受,或是恐懼,或是震驚,或是喜悅,或是悲傷,或是別的什麼,可以確認的是,多是負面情緒。從我醒來開始,一天中的多半時間,都用來消化這些情緒。

    這些不屬於的感情每天影響着我,我變得消極被動、敏感、不願與人接觸。

    爲了擺脫這些,我看心理醫生,喫各種藥。隨着現代科學的無效,我求助於宗教信仰。可每晚照常出現夢境,就像是諷刺,嘲笑我總是做那些無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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