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今日我掌天地 >第546章 東征17 屍山(中)
    莫說是現下正圍集在七巧峯遠近的一衆攻山修士,即便是連坐臥在那赤珠鬼影手掌間的丹蟶子,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本是想躍下峯澗伺機逃離,哪裏想得到剛落於峯崖一半,一隻偌大鬼手憑空出現,瞬間將他舉於高空。

    直到聽了承託自己的鬼影厲色開口後,才大約猜到救自己的人是誰。

    “荀長老,是您?”

    “嗯,虎兒莫怕,今日老夫定能送你離開!”

    丹蟶子本名喚作陳虎,陳姓乃是柳氏修真家族族母之姓,此時一聽承託自己的鬼影喚出真名,確定其人確實是荀玉長老。

    “荀長老,您怎的變作如此模樣?”

    那鬼影傳音給他:“都拜這些惡賊們所賜,眼下清靈山大潰敗,老夫已是沒打算再活着離開,拼了性命以這鬼道之術喚醒了滿山的怨煞,你稍後只管往東逃去,回到千葉山後稟明實情,也不急派人來攻,等上一月再來探尋搜刮遺寶。”

    一番安排,顯然是斷絕了後路,丹蟶子心裏不免灰喪,這荀玉乃是柳氏門下上百年的老族人,自幼時便開始授他經儀術數,道法符篆,素來忠誠牢靠,又是智計絕倫之輩,如今英雄陌路,竟然被逼的用了這等邪術,怕是將來連輪迴都進不去,何止悲哀。

    這二人言傳之間並沒教別人聽得,丹蟶子又低頭斜望七巧峯上已然罷手投降的劉景升和陶金檀一衆,眼睛刺目陰毒,牙齒恨的咯吱作響。

    荀玉直言對他說道:“當下莫理會那些人,他們既然投敵,必會付出慘烈代價,你且稍候,伺機離開。”

    說罷,鬼影單指掐訣,愈來愈凝實,直到變成幾乎是黑灰一般的軀殼,前來阻止他的,是澹臺慶生那具血煞僵,裹挾着濃重血霧氤氳,腥風而來。

    七巧峯對岸,在澹臺慶生下令之後,幾個傳令修士迅速下發死令,可惜還沒等他們從東山這條道路奔出去,便見那頭鍾掌門獨屬的坐騎靈獸馱着一位女修飛馳而來,她身後緊跟着的,是數不清的陰靈怨煞,煞光煩着猩紅,似是隨時間變化越來越兇戾。

    鞠夫人的樣貌和這頭鯨獸自是被很多人認了出來,澹臺慶生心裏稍一思索,便猜到,此時來的即是鍾掌門道侶,那他本人多半遇到了難處。

    澹臺慶生回頭望向還在極力剋制自己癲狂殺意的陶寒亭,心裏一百個憤恨無法開口,想他手下青龍大軍自攻山以來勢如破竹,原本是大局已定的場面,這姓陶的偏偏半路抽風,插進來肆意屠戮,大好的局面硬是教他攪的亂不可制。

    如今漫山陰靈怨煞爆發,清靈山靈脈被染,有心人算計得逞,己方修士一時間哪裏鬥得過那麼多怨煞。

    凡人尚有迴光返照,修真之輩,各個手眼出衆,死後驚屍或是轉爲怨鬼煞靈,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力量集結於一時,等閒生人怎能輕易收拾。

    “鞠夫人,你怎麼來了?”

    澹臺慶生腦中煩躁,時局如此,容不得他遲疑,只能先問問情況。

    鞠葵沒好氣道:“我倒想問問澹臺統領,如何使得清靈山化作鬼怨池。”

    澹臺慶生啞口無言,一股憋悶之氣鬱結,嘆了口氣:“事已至此,我意教青龍朱雀兩軍退出清靈山,鞠夫人以爲如何?”

    鞠葵探頭向後望見正朝自己浮來的陶寒亭,又見雲橋上空正自掐訣唸咒的巨大鬼影和不住攻擊他的血煞僵,“那是誰?”無憂

    澹臺慶生一輩子和僵煞陰靈打交道,自然知道那鬼影爲何物,解說:“若我所料不差,其人該是施用了一種喚作‘地怨祝由’的絕跡祕術,此術施用條件苛刻,用此術後實力倍增,同時也再難輪迴轉生,而他當下掐訣在做的,怕是要將滿山的陰鬼之氣再加重數倍,直教此地變爲鬼蜮。”

    此時陶寒亭已經走至前來,鞠葵見他雙目仍有殘留癲狂之意,猜到今夜這場變故定然是他引起,好臉色自然不會給,但該開口的話開始得說:

    “你家鍾掌門讓我來通告你們,清靈山怨煞四起,若遭有心人算計,不出三日此地煉惡千里,你等速速清靈邪怨,不得有誤。”

    這時,老遠處的李陌方和陶沅鳴等人不顧衆人阻攔,一衝頭都奔去雲橋對岸,七巧峯上,與陶金檀和劉景升等人碰面。

    澹臺慶生見四周陰邪之氣越來越勝,知道此間人手再不能耽擱,“鞠夫人,還有勞你與陶道友帶人速速衝殺下山,我獨自與那鬼物鬥上一鬥,若是不能阻止他,怕這清靈山容不下活人了。”

    剛說罷,衆人只聽當空一聲冷笑,“晚了,哈哈哈哈!”

    那鬼物荀玉軀殼支離破碎,周身本來凝實的相貌化作滾滾黑氣沖天而起,根柱自七巧峯下深淵內直上九霄,不過三息時間,源源不絕的陰寒黑氣外散百丈,且還在以不可想象的速度擴散,直誘得慢山怨煞驚叫呼嚎,個個興奮往此地奔走。

    澹臺慶生親眼望見一道黑光裹着那丹蟶子衝破封鎖璧障逃離,可他當下哪有空閒阻攔,對着身前吼叫:“陶寒亭,你速帶人撤離,下方靈泉眼轉爲陰壇,再不走就晚了。”

    直到此時,陶寒亭才自先前那股猙獰癲狂之中清醒,他如今也算大仇得報,當年害他陶姓一脈慘死的大多敵人都已死去,唯獨對岸七巧峯還有一些同源血清沒有處理,他本是想將那一干人等也殺個干將,可此時見戰局變故太大,才意識到自己犯下大錯,悔之晚矣。

    誰又能想得到,一個小小的荀玉,能驚起如此翻天大浪,陶寒亭一時間恍惚蒼茫,瞧着四周來回蹦走大吼大叫的衆人,神色癡迷,耳中隆隆作響。

    鞠葵見他如此模樣,趕緊將一股水靈清氣打入他體內,陶寒亭收攝心神,頓了三息,衝鞠葵執禮:“多謝掌門夫人。”

    又對澹臺慶生道:“道兄,你且率衆離開罷,此局只有鎖怨大陣才能剋制,我自幼生在這清靈山,熟知其中佈局,這就下往壇心封堵泄洞。”

    不等澹臺慶生做出迴應,陶寒亭幾個閃身已經出現在對岸七巧峯,鞠葵和澹臺慶生顧不得許多,趕忙阻止衆人盯着衝襲而來的怨煞陰靈往西面奔走,勢要帶人速速下山,越是遲疑一分,人手損失的越多,容不得他們思量。

    七巧峯上,那些投降的弟子早隨大隊人馬往西岸逃,只有陶沅鳴一衆兄弟和劉景升及陶金檀兩人的心腹尚平靜等着陶寒亭。

    陶寒亭趕來時,見陶金檀率領着十幾個陶姓子弟跪在地上,上山時想好要結果這些後輩性命的念頭也已經在剛纔清醒以後消散乾淨。

    陶金檀淚眼婆娑,“三叔,當年是我爹對你們不起,今日您要殺要剮,只管對我下手,這些孩子們是無辜的,求您饒他們一命!”

    陶寒亭望着這些跪在地上的後輩,盯着陶金檀,依稀間仍然能想起清靈山被攻破時其父陶迎臺的糾結猙獰面孔。

    陶迎臺正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當年爲了保全自己一脈性命,竟然投敵殘害整個陶姓族人,其中險惡,人性之陰暗,現在想來仍覺心頭髮涼,也正是那一股涼意與憤恨,支撐他這麼多年記恨,勢要將這一脈斬盡殺絕,才釀成今日清靈山大禍。

    跪在後面的陶望參和站在一側的陶沅鳴對當年那些事瞭解的並不多,但聽陶金檀如此言語,才知道自家這位三爺爺興師動衆這般做爲,竟是要斬殺姓陶的所有人,怎不教人驚懼。

    陶寒亭短鬚雜亂,髮絲隨風飄搖,眼神明滅兩息,疲態顯露,眼角間的皺紋一瞬間多出三道,整個人像是老了十多歲。

    他悲涼嘆了一口氣:“我半生積攢了無盡的惡毒執念,到頭來才發覺,怨恨的不過是當年懦弱的自己,這世上的事,幾多蒼涼,人情冷暖,骨血親族,都已沒了意義。”

    說罷,陶寒亭轉頭將目光凝向橋下深淵,留下一句“白雲蒼狗夢中花,你等日後好自爲之!”直接縱身而去,再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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