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咯咯”地笑起來,一雙眼彎成了月牙,長睫濃密地蓋住了眼裏的光彩。.biquge

    便像是一粒隱在沙塵之中的珍珠被人發現,終於大放異彩。也大約是一切來得莫名其妙——在外人看來,確實是莫名其妙的。“我是誰?呀,小公子,我說我是神仙你可相信?”她衝他眨眼,又止不住笑得前仰後合。

    葉七聞言放下藥碗,轉目望向西窗,卻見那陽光灑在小几上斑斑駁駁。而那本該趴在小几上安睡的人,卻不見了蹤影。之後,他便聽見她說:“無須讓別人都知道我的存在,我在這世上只爲你一個人。”我在這世上,只爲你一人。做夢這種事,於尋常人來說算不得什麼大事。可對於葉七,卻是樁奇事。須知他心智不全,沒有清醒的時候,即便是夢中也是一片空白。五歲之後,雖說慢慢地已漸如常人,可依舊沒有做過一場夢。只當她是在關心自己,心裏更覺快樂,便緩緩道:“我夢見自己揹着一副枷鎖,行走在及膝的雪地裏。雪花落在我身上,冷得很,又冷又痛,因爲我身上還有很多裂開的傷。”:“你說這女子是誰?我怎麼總是會夢見她?可她……卻又爲何總也不回答我的問題呢?”

    葉星被她這麼一說,不禁羞赧道:“我只是覺得奇怪,因爲這樣的夢居然夢了四五年。”眼前倒是浮起了那女子的臉,她兩頰泛紅,羞澀無比,瞧着自己的目光脈脈含情。行至一處梨樹下,梨花在光與風中輕揚,如同三月落雪。呆呆地望着他,片刻纔回過神,驀地噘嘴帶着哭音道:“我不在乎……”春燈節引得全城百姓傾城而出,彩燈更是綿延十里,彩映蒼穹。喧鬧聲,叫賣聲,不絕於耳。更有才子佳人在此幽會,燈火輝映,朦朧了一雙又一雙人影。沒聽他說話,只拽緊了他的衣袖,眼裏雖映着滿城熱鬧的燈火,可目光卻依舊寂寥滄桑。她低聲喃喃:“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

    大病一場,病中朦朧,如溺水之人拼命掙扎,得不到喘息。五官全被水液矇蔽,像是隔了一層厚厚的大霧,只聽得大霧外有人喚他的名。如此熟悉的臉,日日相對,他怎會不認得。自從五歲第一次見到她,原本一顆完全被隔絕在塵世外的心,如同混沌初開,驟然一道光劈了下來。之後,便是枷鎖落地,傷口癒合。流放千里的囚犯被重新召回京都,憑着一雙丹青聖手名揚天下。那初見的大雪裏,她成了一片羽毛,緩緩地落於他狼狽不堪的生命,從此掀開了血雨腥風的華麗篇章。他生長於風月場所,見慣了人情冷暖,世間無常。十七歲時,因爲容色俱佳被人欺辱,反抗之中,失手將那人打死。也正是因爲如此,他纔會被流放千里。要拋開那卑微不堪的前生,再來活一個高居人上睥睨天下的今世!反正早就厭煩了這個世間,哪怕不長命,也得拉來天下人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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