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七傾手中的玄力微微一動,脫出她掌心,在她頭頂化成一座進出不得的巨大結界,將整座雪山都罩在其下。.葉七傾咬牙瞪着頭頂三丈之隔的玄力,在心底惡狠狠罵出聲。等她腹誹累了,才仰面倒在深厚積雪之中,砸出一個巨大的人形坑。

    每日老老實實閉關打坐,餘下的時間裏小半用來休息,大半則用來滯留在山腳下的結界邊緣,細細瞧那些偶爾行過的路人。玄力的結界玄妙非常,倘若身處其中,便能直接瞧見外頭的風光,而若身在結界之外,百丈雪山則瞬間隱匿,若非修道之人,便只能將這雪山看成再普通不過的一座孤山。

    葉七傾低頭將那人端詳一陣,是個極清俊的男子。她嘆一口氣,費力將結界撕開一條一指寬的口子,隔空替那人輸了幾股玄力。見那人稍稍轉醒,她便收回手,指尖回撤時,卻又忍不住微微滯了片刻,不動聲色地將地上那幾盒胭脂捲了回來。側目便瞧見那地上的少年慢慢坐起來,望着盛夏中的頭頂烈日,自言自語道:“竟是中暑了。”

    那少年良久未見異狀,也不在意,重新背起貨擔,轉身離去。葉七傾原以爲此事到此爲止,誰知那少年第二日竟端端正正擺了一盤水梨在那樹前,葉七傾取出一隻咬一口,香甜多汁。這樣簡單的好事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卻不知怎麼落出了一個她好色的傳言來。葉七傾既好氣又好笑,扔了劍,伸手捻出一點胭脂。木時,冰砌雪鋪的地面陡然一震,整座結界流光亂竄,震得她足底發麻。她心下一跳,飛身去往山門前。她鬆一口氣,回頭時目光卻陡然一凝——巨坑的雪窩裏正深深陷着一個少年,周身被雪覆盡,只露出幾片沾血的衣角,狼狽至極。

    指尖先觸上寒若冷玉的肌膚,目光才隨之到達。深雪中埋着的人雙眸緊閉,容色慘白,一雙脣是發了烏的紫,即便是個姿容極佳的男子,也抵不住這樣半死不活的病態。那少年來同她告別。他一貫只穿布衫,那日卻是一身霜藍雲紋的繁複華服。語畢,他如初見時那般深深鞠了一躬,轉頭離去。默然望着他的背影,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是心底的那一把火怎麼澆也澆不滅,她給他裹好傷,每日三次輸送玄力,一直到第三日傍晚,那人才醒了過來。那柄霜藍長劍離他不過三尺之隔,他卻視若不見,在周身亂摸一氣,她試探着在他眼前揮了揮手,見他全然不覺,這才猶疑着問了一句:“你看不見”葉七傾怔怔點頭,半晌纔想起來他已經看不見,極小心措辭道:“天色有些暗。”長劍劍柄上的花紋冷而硬,卻讓他稍稍鎮靜,片刻後,他溫言問:“是您救了我?”神色恭敬,說出的話都與百年前的貨郎別無二致,葉七傾覺好笑,回答他時尾音上翹,帶了些莫名的得意,“不是我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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