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靈界此間錄 >第六十一章 我另外的人生[長英蘭]
    我的母親,或許早就明白了,在她人生終結的時候,或許只有那麼一小段的時光可以回憶。</p>

    那就是和我整日裏去田野裏捕捉那些不知名的小蟲的時光。</p>

    我母親的病痛是很折磨人的,是那種會讓人身上有奇癢的病,愈癢愈痛,發病的時候只能咬着牙忍着,難有什麼方子醫治,唯一的對症下藥就是去比較涼爽的地方呆着,有或者不讓心裏的火氣讓那癢發作,越是心癢,就越是痛苦。</p>

    所以我才能夠有那麼一段比較舒坦的時光,是的,我比我的母親更加享受她來到鄉下治病的時光,因爲我終於可以離開那個渺小的院子,那個院子裏承載着我的噩夢,或許是無盡的噩夢,所以我纔想要逃離。</p>

    當我真正逃離的時候,我才真的能夠感受到一點點的微風,一點點的親情,一點點的由着我心裏散發出去的寧靜。</p>

    田間的風吹起來我的頭髮,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草撫摸着我的腰枝,還有那些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動物一一的從我的身邊走過,帶着濃重的鄉土氣息,讓我感覺不到一點點的在那個院子裏的空洞和聊勝於無的寂寞。</p>

    我可以每天都跟那些農夫打交道,他們大口喝酒的咕嚕聲還有打嗝聲總是與我的父親不一樣,又或者說,我的父親從來不會打酒嗝,也從來不會在喝完一杯熱酒的時候爽朗的大笑,我總是看着那些農夫們農婦們發自內心的笑起來。</p>

    我問他們,你們爲什麼整天勞作還能笑的如此開心呢?你們難道不會累不會覺得厭煩嗎?</p>

    他們覺得這個問題很有趣,又或者是長久的無奈,又或者覺得我實在是一個小孩子,一個穿着華麗衣服的大家小姐,而不是一個真正的農民的女兒,所以他們還是能夠笑着對我說。</p>

    當然會累了,大小姐,但是這個世界哪裏有比勞作後喝上一壺美酒更讓人開心的事情呢?</p>

    我當時覺得很有道理,但是現在覺得沒那麼多道理,又或者在將來,也應該品不出那麼多的道理來。</p>

    因爲如果他們見過我家裏收藏的美酒,又或者是連酒杯都抵過一杯珍藏了百年的美酒的時候,他們也許並不會再覺得他們用自家農田裏種植的食物泡的酒又或者是小店裏賣的幾個金幣的酒有滋味了。</p>

    但是他們終究沒怎麼見過,所以那些近在眼前的酒也就美味了,也就只能是那樣的味道了,可是終究我不會品酒,喝不出什麼酒的價值,但是我父親珍藏的酒,大概,也許,或者真的比那些幾金幣的美酒來的好喝。</p>

    我父親的酒哪怕是滴了一滴,也應該足夠一個農夫一年的口糧了。</p>

    這也應該是那美酒有滋有味的原因。</p>

    但是我終究也很難能夠在田野裏看到農夫們能夠嘗上一口我父親珍藏的美酒,也很難看到我父親會對着農夫的酒說:“看啊!人間的美酒!·”</p>

    我來到田野裏的每一天好像都活的和美酒一樣有滋有味。</p>

    我在田野裏抓青蛙,抓蟋蟀,抓養在田間的大魚,和養的狗兒們一起奔跑,和那些願意,也敢,和我交朋友的人玩耍嬉戲,我做的事情,遠比這要多的多。</p>

    又或者,我做的事情,遠比這要瘋狂的多:我紮起我遮擋裙子的褲子,我挽起我裙子的邊袖,我把我從小帶大的簪子抓在手上,我就像是一個真正的農夫的女兒在田野裏奔跑,我瘋狂的像是一個孩子,你絕對想不到,我曾經還可以被當成一個孩子來對待。</p>

    在田野裏休息的老人們擡起頭對我笑,笑的和藹可親,在田野裏勞作的大人們對我笑,笑的寵溺的十分,在田間和我一樣嬉戲的孩子對我笑,笑的和我一樣呆傻。</p>

    我總是玩了一身的泥,我不知道自己在玩什麼,或者是將魚兒抓到了有放回去有什麼意義,我不知道跨過那些土壩再跨過來有什麼含義,我不知道和那些狗兒比賽跑有什麼獎勵。</p>

    可我總是快樂的笑,我不知道我爲什麼快樂,可能是因爲我確實是一個小孩子,所以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總是笑的像是小孩子一樣。</p>

    我擁有着別人可能沒有的一切,但是我覺得他們也擁有着我沒有的一切,可是我們沒有辦法比較,因爲這只是我的一面之詞,我知道,很多人想要取代我父親的位置,很多人也想要取代我的位子。</p>

    是的,一個妾室的女兒,也會有人想着法來取而代之,因爲作爲我父親的女兒好像就能夠擁有一切。</p>

    我不知道能不能擁有,但是我從來沒有擁有。</p>

    在那段時光裏,我認識了大狗和二狗,大狗是一條狗,二狗是一個小男孩。</p>

    二狗需要跟着他農民的父親去勞作的時候,便不能陪着我在田野間奔跑,大狗也就成爲了我的玩伴,但是大狗並不是二狗的替代品,因爲大狗明顯要比二狗會親近我。</p>

    它是一條黃色的花狗,一塊黑色的斑在它的右眼上,還有他那條黃底白邊的小尾巴。</p>

    大狗的體型並不是很大,小小的一隻,總是圍在我的身邊打轉,我會輕輕的撫摩它的小尾巴,還有它總是衝我笑的狗頭,它太怪了,因爲它那隻右眼的花斑,我總是能夠見到它的時候就笑起來,笑的開心,就好像是見到了什麼太過滑稽的玩意兒。</p>

    它總是圍着我打轉,一轉擡左腿,二轉擡右腿,如果不是因爲它太小了,我一定以爲它是一隻會跳舞的戰馬,這明顯是馬兒的姿勢,我很驚訝爲什麼大狗會模仿馬兒的姿勢,二狗說,大狗是馬的兒子。</p>

    因爲大狗是在馬槽里長大的,但是那匹存放在農村的馬兒已經離開了,那本應該是一匹實實在在的戰馬,但是因爲在戰場上崴了腳,它的主人也纔到鄉下來療養,大狗,也就是那隻馬的兒子,因爲生大狗的狗狗難產死掉了,聽說是被那隻馬踢死的,聽說是被人給踢死的,還聽說大狗的狗媽媽是被山裏的狼叼走了。</p>

    反正,大狗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隻狗,它是和一匹在戰場的馬兒一起生活的,也總是像那隻馬兒的,它前腳擡起來後腳跳起來的時候總是像馬兒的嘶鳴,但是它只能汪汪兩聲惹人憐愛,那匹摔下主人的馬兒應該是性情剛烈的,不然也不會長久的嘶鳴,馬兒的嘶鳴傳到大小的鄉野裏,或許真的是一件新鮮的事情,但是馬兒應該去草原,去田野,而不是去馬槽裏,千里馬再好,也不應該在馬槽裏,應該去讓馬兒奔跑,能夠跑起來,能夠跑上千裏的纔是千里馬,而不是生下來便是被叫做千里馬的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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