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匹夫仗劍大河東去 >第六十八章 交情
    檔案室就在同一座院子的西廂房裏。

    這裏也是一部分文職人員辦公的地方。

    衛慈很熱心地帶着周昂進了房間,周昂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那位世伯,陳靖。於是他小聲對衛慈道:“子義兄可否先進去,容我跟一位熟人打個招呼。”

    這等事當然自無不可,衛慈點點頭,拿着鑰匙先進了一個小套間。這邊周昂卻是衝陳靖走過去,與他問候幾句,又閒聊幾句,說了說他的兒子陳翻已經在接受相關培訓的事情,這才與他告辭了,走到小套間的門口,敲了敲門。

    之所以把檔案室設在一幫不能看檔案的文職人員這邊,並沒有什麼明文說明的原因,但周昂猜測,一是爲了防止武職人員們篡改檔案,而則是因爲這些檔案普通的文職人員雖然不夠資格翻閱,但卻是由他們寫成的,設在這裏,其實是方便他們寫好的檔案歸檔的。

    是的,說來奇怪,東西就是他們負責歸納總結整理並寫出來的,可一旦寫成、歸檔,他們就沒資格再看了,而且自己寫的那一份,也要絕對守密。

    但這偏偏就是從太祝到郡祝再到縣祝的這一套衙門,多年來所形成的規矩。運轉至今來看,行之有效。

    衛慈過來開了門,帶周昂進了檔案室。

    這間屋子倒是有窗戶的,而且不小,因此裏面很是亮堂,但窗戶上卻是釘着鐵柵欄的,想翻進來卻是沒戲。

    而且這裏禁絕一切煙火。

    衛慈指着左右手兩邊的兩大列書架,一一譬解道:“這一欄是總綱,是對很多地下勢力,包括隱祕宗門的大括介紹。這樣子數,是按照年代的順序,這邊是最早的紀錄,有三十年了,每年都要撤走舊的,放進來新的,因此這裏其實最多隻能保留三十年的紀錄。更久遠的紀錄也有,但只封存在二堂的密室裏。”

    頓了頓他又道:“那裏還有不少更詳細的紀錄,很多事情牽涉的隱祕太多,等級不到,是無權翻看的。但三十年前的普通紀錄,就還可以申請一下,也能看。”

    插了這麼一句之後,他又繼續介紹:“從上到下,是按照不同事件來分類的,牽涉到妖怪的,隱祕宗門的,最上面這一列,是專門放置朝廷的旨意和公文、回函之類的,第二列則是與郡祝那邊的公務往來的函文。”

    “另外,你注意,看到這布條沒有?紅色代表事情極大,黑色代表最普通,藍色和白色就在兩者中間,不大不小吧。”

    觸目所及,幾乎到處都塞得滿滿當當。

    只有最上面一列,也就是跟朝廷方面的直接往來,是最空落的,因爲翎州縣實在是難得有機會直接接到上面的申斥或嘉獎。

    衛慈在旁邊解說着,周昂隨手從上面拿下一份來翻了一下,發現居然是何鐫的調令——原來他是從長安調來的!

    這一刻周昂忽然想起來,自己進入衙門也有不短時間了,雖然也見過何鐫好多次,但好像還從未聽他主動開口說過話?

    說不定他是長安口音?

    不過也無所謂啊,因爲一旦做了官人,至少從官面上來講,是要求必須講長安“官話”的——當然,實際情況就是,在一個翎州本地人佔了絕大多數的衙門裏,你指望大家都講長安官話,也是不大現實的。

    但至少大家都是能聽懂長安官話的,拗着嗓子,也都會說。

    然而何鐫的確就是話少。

    仔細看看,他調來的時間是去年的秋天了。

    也就是說,他來到翎州縣就任,其實已經大半年過去了。

    看來他融入的並不算太好的樣子。

    把東西放回去,聽衛慈講得頭頭是道,建議周昂從哪裏看起之類的,周昂聽得頻頻點頭,等他的話告一段落,周昂忍不住

    問:“這麼多檔案,子義兄居然全部都看過了?”

    這應該正是衛慈最得意的地方,他聞言笑笑,有些矜持的小驕傲,道:“差不多吧!基本上算是馬馬虎虎的翻了一遍!”

    近乎是下意識地,周昂當時就一個小小的馬屁送上,“佩服!佩服!子義兄真是個有心人啊!尋常人,是絕對拿不出那麼好的定力,把這麼多檔案全部翻看一遍的,而子義兄居然做到了!”

    衛慈聞言,臉上的笑容頓時越發地盛了一些,卻又謙虛地道:“哪裏啊!我就是個粗人,進了衙門纔開始慢慢識字的,那些經義文章都極爲晦澀難懂,我也看不懂,也不喜歡,偏這裏的這些檔案,雖然初讀也覺得枯燥難捱,但一樁樁一件件的,都如同一個個的小故事一般,慢慢的也就看下去了。”

    說到這裏,他不由得又露出一些些的小得意,道:“不滿子修你說,我從這些檔案裏認識了不少字呢!”

    周昂聞言當即點頭:“日有所行,必有所得啊!子義兄雖然不曾讀過聖賢文章,但所做之事,卻暗合聖賢之道!”

    衛慈聽了高興得不行,笑着擺手,“過獎了!過獎了!”

    彼此又聊幾句,衛慈兜售了一些他看完這些檔案之後總結的小規律,然後就留周昂在這裏自己翻閱,只叮囑他出去的時候一定要鎖好門,然後就起身要走。

    周昂已經在室內僅有的一張小巧書案旁坐下,此時目送他離開。

    但將要開門的時候,他卻又迴轉身,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開口道:“說起來,我倒是有個不情之請。”

    周昂當即道:“請講。”

    他道:“我見過幾次子修兄的字,實在是我所見過的字裏最漂亮的,那個詞叫,俊逸瀟灑,而又……而又端莊大氣。所以,可否煩請子修兄爲我寫一份字帖?你知道的,我識字晚,雖也勉強可稱刻苦,但字一直練不好。我想找子修兄要一份字帖來摹寫……”

    自己的字寫的好看,這個不止每個見過的人誇,連周昂自己都忍不住要偷偷摸摸的在心裏誇,但被人要過去當字帖去臨摹,這還是第一次。

    但周昂聞言卻連一丁點的猶豫都沒有,當即便爽快地回答道:“這有何難!回頭就寫了,送給子義兄!”

    如果對方也是個讀書人,要你的字,自然是表示看重的意思,但你也一定要客氣謙讓一番纔好,不然怕是要喫人嘲笑的,但這衛慈半路出家,雖說認識不少字了,但卻並不好按照讀書人的那一套去應對。

    你謙虛客套一番,指不定反而會被他當做你不大情願給呢!

    對他,反倒就應該直爽一些。

    而果然,此時見周昂一絲猶豫都沒有就痛快地答應下來,衛慈既是滿意又帶感激地趕忙道了謝,然後就樂淘淘地出去了。

    等他走了,周昂便開始靜下心來,準備認真地看看這些檔案了。

    穿越過來之後不久,他就想要找些歷史書來看,可惜這個年代的人似乎不怎麼注重修史,端午節一家相聚會食的時候,周昂還爲此特意問過了自己的伯父周安,卻蒙他告訴說:學裏除了有幾冊稱頌大唐開國之主的所謂史書,都是周昂當年曾經看過的之外,並沒有什麼其它史書。

    據他說,應該只有某些大學問家手裏會有一些私人的著史,再則就是長安的太學裏,應該有歷代的官修史書了。

    所以,周昂想看些這個世界的歷史書,來加深對這裏的瞭解,一時間竟是無處可借。

    但現在麼,雖然方向面狹窄了一些,地域涵蓋範圍也極小,但不可否認的是,眼下這屋子裏的檔案,也是史書。

    是幾乎未經修飾的,第一手史料!

    而其中周昂尤其感興趣的,正是那些關於各家隱祕宗門的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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