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陸總說的輕鬆，望着那隻抱枕，眼底卻帶着化不開的傷痛。
看到這裏，顧擎霆終於忍不住懷疑起了自己之前的判斷。
或許，有些感情，是無法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消失的。
這種情意，就像是醞釀了多年，藏在地底的女兒紅。
放置越久，酒氣就越是醇香。
就憑老陸總用一隻枕頭，代替了自己心中那個女子的做法，且還將這一舉動當成了習慣……
單從這一點來看，顧擎霆就知道，他沒有資格，爲老陸總的感情蓋棺定論。
想着，他飽含歉意地對老陸總道：“陸老，無論意義如何，我想我是該爲我的父親，想您道個歉。”
說着，他鄭重地看了他一眼，九十度彎腰。
態度虔誠無比。
老陸總見狀，只是笑着，沒有搭話。
顧擎霆保持着那個動作，大概過了三分鐘，他才緩緩起身。
等他重新站好，老陸總纔開口問道：“今天你過來，是想找你派來的暗衛吧？”
雖是問句，但他的語氣卻是篤定的。
顯然，葉楓的失蹤，應該是老陸總做的。
只是不清楚，老陸總爲什麼要將葉楓扣下？
顧擎霆很清楚，葉楓在沒有明確指令的情況下，是不會隨意出手的。
他此行的目的，只是爲了打探陸凜威的事情。
卻被人直接扣下了。
想來，陸氏裏，除了埃菲爾·安迪，老陸總也存着心思。
“這些年，我心裏一直有個願望，希望我和她的孩子，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長大……”
“雖然她不能親眼看着，但有我在，我會替她看着。”
“看着我們的兒子上學，上班，娶妻，生子……”
老陸總以一個對兒子充滿寄託的長者形象，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顧擎霆靜靜聽着，不發一語。
老陸總適時擡頭看了他一眼，而後語氣漸漸不受控制地加重了幾分，甚至從語氣裏，都能聽出他發狠的意味：“可是你知道嗎？就在我認爲自己快要功成身退的時候，威兒卻出了意外！”
“意外？”
饒是顧擎霆想要當個臨時性的樹洞，等着老陸總髮泄心中憤懣，在聽見他說到這個意外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好奇。
按照他的猜測，以及葉楓的回覆，陸凜威應該已經死了。
想必老陸總口中的意外，就是陸凜威的死因？
就在他肯定自己這一想法的時候，他的想法，卻被老陸總接下來的話給打斷了。
“威兒是我和她愛情的見證，也是我們之間，唯一的聯繫。因此，從小到大，他一直是我的驕傲，直到上了大學……”
老陸總說着，重重咳嗽一聲。
或許他自己沒有發現，顧擎霆卻在他咳嗽時，瞧見了空氣中噴出的點點血瘢。
這陸老爺子，身子只怕也到了極限。
“大學時，
威兒和家裏差不多斷了聯繫，我當時想着，威兒能夠獨當一面，和家中聯繫少一點，也沒有關係，誰知道……”
從他發現陸凜威男扮女裝，再到他居然和男人搞在一起。
甚至知道了陸凜威和顧擎霆在一起的真相，是爲了報復……
知曉一切的老陸總對陸凜威很失望，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回去打亂她的幸福，哪怕……他本人也十分渴望，能夠再次見到自己的心上人。
之後的故事沒什麼看點，顧擎霆卻耐心的聽他說完了。
陸凜威大學時候，一直被老陸總束縛着。
老陸總爲了不讓陸凜威做出不好的事情，可謂是用心良苦。
好在陸凜威深知其苦心，沒有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在此期間，他和順從老陸總的意願，和埃菲爾·安迪訂了婚。
要說這其中有什麼差錯，唯一出人意料的，就是他的病。
誰也沒想到，看起來身體硬朗的陸凜威，居然早就身患重病。
而且這病，可以說是他故意拖着不治的。
在知道陸凜威身染惡疾，時日無多的時候，老陸總幫他整理東西的時候，發現了一張檢查報告。
報告打印的年份，正是他被勒令回家的那一年。
但是他的病就已經被檢查出來了，不過那個時候還不算嚴重，如果立即開始醫治，根本就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可他偏偏瞞着所有人，將這個病拖到了現在。
直等到藥石無醫，自己撐不住，當着衆人的面暈倒，才肯向老陸總等人透露。
老陸總說到這裏，顧擎霆就已經瞭解後續了。
陸凜威的病，被老陸總髮現的時候，已經無藥可治了。
所以，老陸總就按照他的心思，給了他足夠的時間。
陸凜威也藉此機會，去了z國。
那時，顧氏正逢內亂，外有秦尤安虎視眈眈，他就聯合秦尤安，準備對付顧氏。
可後來，他卻無端的改變了主意。
甚至，他還使計讓顧老太太認他做了義子，成全了自己做顧老太太兒子的心願。
老陸總見他面露了然，便沒有再說下去。
顧擎霆想清楚後，沉默了片刻，才幹巴巴的望着老陸總：“他……人呢？”
“s·w棲息墓園。”
老陸總報了名字，顧擎霆略作遲疑，便站起身對他抱了抱拳，道：“夜深了，陸老早點休息，擎霆……下次再來拜訪。”
老陸總知道他要去做什麼，並沒有要阻攔的意思，只是衝他揮了揮手：“去吧。”
顧擎霆頷首，轉身離去。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老陸總這才扭頭看向放在身邊的星星抱枕，小心翼翼地將抱枕抱了起來，放在懷中輕輕搖晃着。
眼尾雖然生出了皺紋，但望着抱枕的目光，卻充滿了柔情。
這副表情，活像是在看着熱戀中的愛人。
天色漸亮，暖閣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道幹練的身影，“爸，天色不早了，您早點回去休息吧。他也不希望看見您拖垮了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