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伸出手來!”
“是!”
在忐忑不安中,冬離伸出手掌,再眼看着莫凌將他一雙修長的手覆上她的掌上。
沒有溫度的手掌觸感卻格外分明,她極力隱忍纔沒有讓身體的任何部位發出輕顫,這是一個嚴肅的時刻,不能壞了氛圍,遂閉上了眼睛。
上一次閉關的五百年,她感覺全程就像在沉睡一般,全無感覺,應該是莫凌使了什麼手段,這一次不同,她神智清醒,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有一股微有涼意的氣流經由手臂流至全身,她說不準到底是莫凌輸送過來的元氣,還是這山洞裏天然的涼意導致的。
這種感覺維持了很久,她具體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就這麼沒有痛楚也沒有睡意地靜坐着,直到胸口處突然傳來一絲針扎的微疼。
因爲之前太過平靜,這一絲針扎來得又毫無預兆,她不禁喫痛出聲,聲音剛發出,她忙又解釋:“不是很痛,只是一點點,一點點,像針紮了一下!”
“嗯!”莫凌低應了一聲,雙手沒有撤離。
冬離忍不住睜開眼來,原以爲會看到莫凌清冷如常的面孔,不料入眼的一幕嚇了她一跳。
此時的莫凌,竟是面色微紅,額上沁滿汗珠,渾身的白衫溼氣濃重,冬離雙眼圓瞪,目不轉睛地盯着他額上一顆滾圓的汗珠沿着鬢角,經由下頜,流至下巴尖兒上,亮晶晶的,懸垂了許久,才無聲地落至他盤起的膝頭。
她很想移開手,替他將額頭的汗珠一顆一顆地擦掉,只是這一切也只停留於一個“想”而已。
如果不是看到這一幕,她還不知道,原來爲了替她驅障,眼前之人竟是費了這等精力!
她想長嘆一聲,卻是不敢嘆出聲來,怕驚動了他,她想長吸一口氣,一樣怕驚動了他,於是,她屏息凝神一動不動,並在心裏暗暗決定,如果不是噬骨那般的疼痛,堅決不再吟呻出聲。
許久之後,她又感覺到一陣針扎之痛,不是先前的位置,而是換了一個地方,由胸口處變作小腹處。
這次她忍住了沒有痛叫出聲,她沒有出聲,自然莫凌那裏也沒有聲音傳來。
時間在這一陣又一陣的針扎之痛中,緩緩流逝,冬離只在之初痛呼了一聲,其後,一聲都沒有再吭。
這個循環約莫經歷了十三四次之後,便沒有再感受到,仔細感應一下,發現莫凌不知什麼時候抽回手去了。
她第二次睜開眼來,果然,莫凌正雙手搭在雙膝打坐入定,此時,他面上色澤恢復如常,白衫也清爽依舊,想必在調息補元。
既然神智仍是清醒,總不該閒着,她閉回雙眼,入定內視,試圖看看自己體內有何變化。
乍看之下,體內仍是一派不堪的堵塞,看不出什麼實質進展來,想到剛纔感受到的那些針扎之痛,她依次按照之前感受到的位置尋視過去,起初沒看出什麼不同來,仔細研看之下,還真是看出一些不同來。
莫非那些針扎的感覺就是這些細碎光點形成時所造成的嗎!
而其餘那一大片漆黑就是蔽障?
莫凌費了滿頭大汗的功夫,最後僅是扎破幾個蔽障的點啊!
真是好頑固啊!
冬離依着這種猜測,又往腹部內視過去,果然,在一團漆黑當中又找到幾亮點,而這幾個亮點的地方,之前她曾真切地感受過一種針扎的痛感。
照此速度,這一次閉關,可不是要很久很久嘛!
再次看了一眼身側靜坐的莫凌。
原來他所言的痛就是這麼點的小痛楚啊,冬離緩緩眨了眨眼,下一瞬不禁抿脣淺笑,眼底浮動着她自己都不曾發覺到的溫柔繾綣。
就這麼靜坐着,直到莫凌再次睜眼,並示意她伸手。
接下來的過程和之前一樣,一陣陣針扎的刺痛感在她的胸腹間不時傳來,起初她並不覺得不可承受,但漸漸的,由於次數和頻率越來越多,她有些喫受不住,一聲淺哼溢出嘴角。
“痛?”莫凌的聲音遞進她的耳中。
冬離搖搖頭,但睜眼看見莫凌仍是閉着眼的,忙又補充道:“還,還行,不怎麼痛,我能承受!”
“嗯,你再堅持一會兒!”
耳畔是清潤如泉水的聲音,撫潤她胸腹間不時泛起的陣陣痛楚,於是她毫不猶疑地應道:“好!”
而她也確實這麼英勇地承受着,不讓自己再出聲音,免得給莫凌帶去不必要的壓力和負擔。
刺痛感一直在延續,冬離覺得呼吸在一點點變得困難,每當自己快堅持不住之時,她就睜開眼來,看着對面之人,從他沁滿汗珠的臉上尋找一股勇氣和堅毅,每一次她都沒有白找,這張臉似是帶了某種神力一般,她只要看一眼,全身便能彙集出一汪韌性來,助她咬牙挺住。
就在她神智幾要模糊間,莫凌那廂似是停下手,冬離想要睜開眼來,卻有心無力,臉頰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拂過,像是他潔白的衣袖,她來不及確認,便撐之不住地失卻最後一絲清醒的意識。
莫凌低頭看着暈倒在臂彎中的冬離,看着她蒼白無血的小臉,怔怔出神。
這一次,他不是不知道她在承受相當的痛苦,但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得厲害,以致她都暈厥了過去,偏她從頭到尾只哼了一聲,他原以爲她真的是能承受。
這次耗時有些長久,因爲他這次抽出的一絲蔽障有些長,相應地引導出的元氣也多了一些,同時引至蔽障的位置所耗的精力和時間也就多一些,而在這過程中,每一道程序都不宜中斷,一旦中斷,很可能造成蔽障變幻或者元氣亂躥,令之前的所有前功盡棄,包括前頭五百年閉關的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