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欣欣開始閉門不出的最初日子裏,冬離則一心窩在自己的屋裏,專心研製葡萄釀。
一百來串的紫葡萄光是清洗晾曬都是挺耗神的,但她洗得很用心,晾得也很用心,這開頭的兩步至關重要,等葡萄徹底晾乾後,即將葡萄連皮帶核地裝進她事先已經準備好的兩個大罈子裏,再勾兌進一瓶桃花醬,一瓶玫瑰醬,然後又放了幾顆她在黑葫蘆裏煉製的純植物提取精華的丹丸,最後封蓋。
體內有了一絲元力都不一樣了,她嘗試着不借用寶器,而單純使用法訣,來搬運兩個很重的罈子,原以爲要多試幾次才能曉得行不行,沒成想,一下子就成了。
冬離喜出望外,先是覺得之前在鳶尾峯的學習沒有白學,當初記誦的口訣如今手到擒來,再又生出一些信心,所以在將兩個罈子埋到偏殿後面一株萬年老樹下面後,她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偏殿,將門一關。
成功開了頭,接下來的過程就顯得水到渠成了,慢是慢了點,但現在她不怕慢,單怕什麼都做不成。
冬離雙目闔閉,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丹田位置,幾日前她依照莫凌的法訣,成功運轉了那裏的元氣,然後再依照莫凌給述的方法,成功抽離出一絲元氣,這絲元氣外面包裹着一層輕薄的蔽障,她需要先劃去這個蔽障,然後將其內元氣沿着周身氣脈遊走數遍,直到這絲元氣均勻地分散於周身,和她的身體融爲一體。
這才只是一絲,僅丹田處就有那麼一大團,其餘各處都有元氣團遍佈,皆爲蔽障所包裹,等把所有元氣團抽離消化吸收完畢,卻不知猴年馬月的事了。
不過,冬離一點不急,她現在完全沉浸在擁有一絲自己元氣的興奮當中,別無他欲,別無他求。
現在,她準備再自丹田處抽離一絲元氣出來,然後按部就班地做接下去的環節。
主殿裏,莫凌在冬離關上門之後,緩步從殿內踱出,他單手揹負,黑色光面的長衫一直拖到他的腳面上,腰身處一道錦色腰封將他的身材比例切割得恰到好處。
走經偏殿門前時,他腳下一頓,片時後才重新起步,繞過偏殿,來到後面的一株合歡樹前,此時不是其花期,樹上只有濃密樹冠,沒有一朵合歡花。
剛剛冬離正是在這棵合歡樹下埋進她親手釀製的葡萄釀,她打算這兩壇先練練手,主要留着自己慢慢喝,除非結果十分完美,才準備送與莫凌品嚐。
莫凌走到樹根,腳掌在一處泥土鬆軟的位置輕輕踩了踩,想到泥土下就是冬離這一連數日的勞動成果,不由微微挑眉:這丫頭莫非還好酒?
踱離鬆土,走出樹冠陰影,來到峭崖邊上。
當初,他以爲那些裂縫是源自天劫,畢竟他的師尊師孃可不是尋常仙家,所遭受的天劫也定然非比尋常,只是這一千多年來發生的、遇到的一些事,似乎直指那場天劫另有蹊蹺。
他想沉下心去調查,但是又放不下冬離,相較之下,還是覺得師尊師孃的血脈更加重要和急迫,如果耽誤了冬離,哪怕是任她提前衰老都是不可原諒的,他將愧對兩位前輩的栽培之恩。
扭頭掃了眼偏殿的後牆,莫凌收回深思,又掃了眼合歡樹根,便提步回到自己的主殿。
之後,這個山峯陷入沉寂,尤欣欣在自己的屋裏閉關,冬離和莫凌則窩在各自殿中不出,而關橋,仍舊出沒於後山的田間地頭,繼續刨番薯。
斗轉星移,星移斗轉,冬離默默隻身一人閉於殿中,一閉就是五十年,若非一個可疑的夢境,她也許還會再接着閉下去,直到將丹田內的元氣全部吸收完。
她睜開眼睛,幾日前因爲累乏,便臥地休息,對,是臥地,臥在冰涼的玉石地面上,不覺得冷也不覺得其他任何不適,就算睡個十天八天,也無所謂。
這就是體內有元氣靈活流轉的一個直接好處罷!
就在剛剛,許久沒做夢的她做夢了,夢見了舒泉的父母,舒印和黃妍,夢見他倆在爲舒泉煉丹的事發生爭執。其實一開始她懵懵懂懂,直到他們提及舒泉的名字。
“泉兒還年輕,你何苦這麼心急?”
“一千歲了,也不年輕了,這種練技藝的事情,只有趁早才能出人頭地,否則拖沓行事,結果惟有落於人後!”
“我卻說這煉丹的事不宜過急,免得過猶不急。”
“你懂什麼?舒泉既是我舒印的兒子,他就該給我早日晉封上一品煉丹師!”
“一品煉丹師,他現在才一千歲,再說,你自己不才二品煉丹師?你自己做不到的事何必強加於泉兒的頭上?瑤山至今也就百來號一品煉丹師,足見這種事是講究機緣和天賦的!”
“我再跟你說最後一次,泉兒的事,你別管,別在後頭給我拖後腿!哼,指着你這婦人之仁,泉兒將來如何出人頭地!”
冬離眨了眨眼睛,她跟舒印夫婦打交道不多,但一向對他們二人頗爲尊敬,也從未看到舒印色厲內荏過,所以這樣的對話完全處於憑空想象,再說,舒泉那等活套的性子,一看就是在非常寬鬆的氛圍下成長起來的,否則以舒印這等高壓,不被憋成變態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