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恐懼深入骨髓，幾乎與人體本能無異。”
孟化羽瞳孔一縮，更加賣力的催發化龍訣，激發體內龍血，玄水透出肌膚，釋放出層層水精之氣，在他身體周圍化成了一條似霧似幻，張牙舞爪黑龍。
黑龍駕霧騰雲，鱗甲爪牙漸漸鮮明，有此護身後，孟化羽心裏方有些暖意，而萬般異蛇似乎有所感應，感受那來自遠古的滄桑，森冷，淵深如海的龍性，純粹到只剩下無情和蔑視衆生的冷漠，便紛畏懼不前，餘下個供一人站立的圈子。
“老杜，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恢弘大氣的上古升龍道瞬息變作駭人的蛇窟，條條異蛇從穹頂上墜落，越積越多，顏色紛呈，好似鋪上了一層厚厚的花地毯，整個空間也充斥着蛇類摩擦鱗片的噝噝聲，彷彿神靈的低語，既寂靜又詭祕，令人心煩意亂。
大小異蛇，不一而足，有的參天拔地，不見全貌，有的眇乎小哉，肉眼難辨，已是囊括世間所有蛇種。又萬蛇攢動，姿態各異，而這些不過蛇尾上的蛇鱗變化而來的。
孟化羽的雙瞳不自覺地收縮，竟變成蛇瞳，同時身子僵直，腦袋裏被人強行塞入點莫名其妙的東西。
“住手吧！這小子，你惹不起的。”
老杜終於出手，熊掌一揮，陰陽二氣鑽入蛇羣，像是在尋找什麼。
蛇叢中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忽然萬蛇辟易，從中爬出來一條不起眼的小蛇。這條小蛇不足三寸，通體淡金，要說有什麼與衆不同的，就是它正散發出一種古老幾近腐朽的氣息，與老杜有些許相似之處，但更加悠久，更加深遠。
在小蛇的身下，一頭六翅翼蛇高高昂起頭顱，輕輕把它托起。四周羣蛇紛紛垂下蛇頭，淡金小蛇像一位皇者，君臨天下，傲睨衆生。
“杜竹！你還敢回來？”
小蛇吐着蛇信，發出一股意念。
“杜竹，老杜的真名？”孟化羽這個時候才知道老杜完整的名字。
老杜神態自若，反問道：“我有什麼不敢的？這裏又不是你的老窟。”
小蛇微不可察的昂了一下蛇頭，眼中盡是譏諷：“你居然寄居在一個凡人的體內，真是丟盡了你父母的臉。”
“嘿嘿，總比你半死不活的躲在這裏來得好。”
老杜那賤賤的樣子，令整個蛇羣都躁動起來。
淡金小蛇嘶嘶直鳴，蛇羣一下子變得安靜：“你還是老樣子，讓本祖恨不得拔了你的舌頭。”
“老不死的，我來這可不是和你敘舊的。”被羣蛇包圍，老杜絲毫不以爲意，語氣一點也不客氣：“這小子身上藏有天大的祕密，而且他還是……”
孟化羽突感身體一鬆，但卻聽不到老杜和淡金小蛇的交談了。只見小蛇時而昂揚，時而悲愴，老杜則抱着不以爲然的態度。
三五個呼吸之後，老杜和小蛇達成了某種共識。
“你可以不答應，老祖我又沒有逼你。”小蛇滿是得意，似乎佔了天大的便宜：“小子！你聽好了，精血可以給你，但你必須幫我做三件事。”
“第一件是向武帝求情，請他赦免我。”
“至於後面兩件事，若本祖可以脫困，再告知於你。”
孟化羽一愣，也不知該不該應下，卻聽老杜急忙道：“先答應再說！反正只是求情，至於武帝同不同意，那不關你的事。”
小蛇也點點頭，形影有些孤單寂寥：“本祖自不會爲難於你，畢竟君心難測，試一試罷了。”
“既是前輩所託，晚輩便一力承擔。”孟化羽拱手作揖，不曾怠慢。
“對它不用那麼敬恭，這老蛇得罪了武帝，若無武帝允准，一生一世也離不開了這兒。”
小蛇瞪了老杜一眼，承認道：“九紀末，本祖與武帝做對，被他強行封困，如今已有一十二萬九千五百多年。”
孟化羽見過不少神明而壽的長生不老之輩，但只是見着他們的化身，而這一次是親眼見證長生永壽者的正體，心神不免激盪。
“這不正好？以前你是那麼嫉恨真龍，老想把升龍道佔爲己有。”老杜總喜歡含沙射影的嘲諷蛇祖，而蛇祖似是習以爲常，並不在乎老杜惡語中傷。
“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小蛇神情落寞，蛇身陡然綻開金光，頓時消融，化作一片金鱗，輕輕落在身下六翅翼蛇的頭頂。
翼蛇緩慢飛來，將金色蛇鱗交於孟化羽。
這片蛇鱗薄如蟬翼，形如碧葉，無比豁亮，上頭遍佈細密的血管，可以望見流動其中的金色血漿。孟化羽拾過蛇鱗，發現入手溫潤，仿若活物，像一顆跳動的心臟。
老杜罕見的沒有反諷回去，只是交待孟化羽把蛇鱗貼身收好。
小蛇消失，蛇羣隨即散去。
呼吸間，孟化羽便再次看到了恢弘畫壁，聳入天際蛇尾也與蛇潮一同消失，若非手中握有金鱗，他還以爲之前的種種只是夢境一場。
“走吧，在這裏耽擱的有些久了。”
升龍道里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孟化羽仍無所覺，只以爲過了半日功夫，殊不知外界已過半月有餘。
“你把蛇祖金鱗貼身藏好，煉化此物無需特定的儀法，但你記住，切勿讓蛇祖金鱗接觸龍氣。不然龍蛇相爭，兩者皆會元氣大傷。”老杜提示了幾處要點，孟化羽都暗自記下。
後在蛇祖金鱗指引下，孟化羽終於離開了升龍道，老杜頗感意外：“還真被蛇祖鑽研出了些東西來。”
“孟小子，我曾以爲龍種乃是天下鱗長，天蛇縱然強橫，又如何能跟龍種相比？現在一想，或也不盡然。你看，龍種已蕩然無存，但蛇類卻長存於世。其中好壞，很是難以辯駁啊。”
孟化羽心靈觸動，似有體會的說道：“蛇亦有道，不必拿它與真龍相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