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想說話的娘子 >第十一章:回憶
    公主帶着一衆隨從敗興而歸,這趟串門讓她很是掃興,雖然口頭上還是客氣異常,但眼底的鄙視更加得深了。她算是看明白了,多年未見的陶王沒有因爲長大而有絲毫的長進,智力依舊停在兩三歲的小孩的樣子。慎妃也不過一個愛面子容易激怒的潑婦,稍微挑撥幾句便氣得要暴跳如雷,這樣的人不足掛齒,她們帶來的那個新媳婦,竟然是個啞巴,天知道他們怎麼想的,竟然會娶一個殘缺之人,這是最底層的賤民纔會做的事情吧,簡直丟了皇族的臉面。這位便宜嫂子就如她下賤的身份,殘缺的身子一樣,愚蠢貪財,竟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來了,簡直財迷心竅,這種鼠目寸光的人,她是萬分鄙夷的。本來她還想着是否該把寶壓在他們身上,現在看來還是十九弟更加有希望啊。即使童太監鼎力相助,可惜啊,這阿斗可是扶不起的啊,這爛泥又怎麼上得了牆呢。

    周軒一面痛哭流涕,一面暗暗觀察衆人神情,公主的鄙夷,宮女的譏笑,周母的厭惡憤怒,曉雲的委屈,他都看在眼裏,讓他奇怪的是,一個清瘦的宮女,竟然一副大鬆一口氣的表情一閃而過。隨即他便恍然大悟,這怕是賊喊捉賊啊,這位估計纔是真正的內賊啊!可惜這會兒自己沒有證據,而且自己還是傻子一個,不好說什麼,只暗暗記在心中,臉上依舊一副痛哭流涕的樣子。

    深夜寢宮。

    曉雲用沾溼了的毛巾輕輕給周軒擦拭身體,看着他胸口背上包紮的嚴嚴實實的繃帶,一陣心痛,周軒被打的事情,甚至驚動了前往直隸活動的童冠,快馬書信過來慰問情況,太醫院,嚴老和韓老兩位院首都被請來專程給他整治,所幸都說只是些皮外傷,敷了止痛化瘀的膏藥,給他包得結結實實,看起來像是受了重傷。雖說沒有兩位德高望重的老太醫都說沒事,曉雲可是親眼見他們敷藥,看着紅紅的傷口眼裏吧嗒吧嗒的往下流,自己也被捱了一記,那滋味可是想想都可怕,可把她給心疼壞了,她寧可這兩記都打在她身上。

    此刻周軒正嚼着冰糖葫蘆,老太醫不愧是老太醫,剛到時看到陶王撒潑打滾的樣子,衆人無可奈何的時候,機靈的送來幾串糖葫蘆,周軒也就乖乖的被甜絲絲的糖葫蘆給收買了,安靜地讓他們醫治。

    一顆紅彤彤的冰糖山楂果被遞到曉雲面前,“喫,好喫。。。。。”周軒一副憨笑地看着他,一個勁的示意讓他嚐嚐。曉雲猶豫了一下還是躲了開去,想着自己要是老實的去喫,回頭自己的傻丈夫要是馬上翻臉怪罪下來,自己可拿什麼賠他啊,身子一扭,牽動了傷口,一陣痛楚從後背傳來,她的傷口可沒被包紮,她可沒有周軒那般的待遇,作爲一個小偷,沒被處罰已經該燒香拜佛了。周母要不是因爲兒子,早把這個手腳不乾淨的傢伙給趕出去了,對她受傷的事情是問也沒問。這會兒破皮的傷口貼着衣服,稍稍一動就是一陣刺痛。

    脫去外衣,對着鏡子一照,肩膀往下一條紅紅的長印,因爲沒有及時包紮處理,滲出的血已經結痂,看起來像是一條細長的蜈蚣,爬在她的後背,看起來很是刺目。不經意的一瞥,竟在鏡中看到周軒正怔怔的盯着自己的傷口看。慌亂的拉起衣服,倒不是怕被他看到身子,女爲悅己者容,自己難看的一幕是最不願被丈夫看到的。轉頭再看他,後者正吧唧着嘴嚼着糖葫蘆傻笑,似乎剛纔只是自己的錯覺,微微搖搖頭,感覺自己神經太緊張了,隨即一股自卑從心底泛起,一發不可收拾。這麼難看的傷疤,也不知以後會不會留下疤痕,也不知會不會嚇到他,也不知他會不會嫌棄自己。一滴冰冷的眼淚滴在手背,一幕幕回憶在腦中涌現,從小她就因爲是個女孩子被父親嫌棄,從來都沒有什麼好臉色給他,要不是母親偷偷護着她給她留飯,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長大,她手腳勤快努力幹活,希望有一天父親能夠對她有所改觀,可惜她的努力父親看不到,根本不願看,一次父親酒醉又狠狠得揍了她一頓,一邊打還一邊罵罵咧咧,總算她明白父親爲什麼那麼恨自己,而母親也不敢替自己出頭,因爲自己的出生,害的母親大出血,傷了身子,以後再也不能再懷上了,他們家算因爲她要絕後了。知道事情原委後,她開始理解父母的難處,他們也是因爲斷了香火,沒臉見列祖列宗吧。於是她不再埋怨,收拾心情,變得更加的勤快懂事,她要求自己要像男人一樣撐起這個家,將來父母老了,能夠讓他們安享晚年。可惜一切都在那一夜破滅了,父親又出去喝酒了,留下他們母女在家苦等,半夜終於等來了敲門聲,哪知卻迎來的強盜。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母親,滿臉冷汗的母親,披着散發,把她推進了牀底,鄭重地告誡她不要出聲,不要動。幼小的她縮在牀底發抖,捂着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破門聲,腳步聲,摔東西的聲音,叫罵聲,打鬥聲,從外面傳來,她一動不敢動,只知道母親告誡她不要出聲,不要動。

    “格老子的,這賤貨,竟敢放火”曉雲只聽到一個粗礦的男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接着只聽咚的一聲,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讓曉雲終身難忘的一幕出現在她的眼前,母親的頭顱就砸在她的眼前,眼睛裏面已經一片血紅,生機從她的身上漸漸消失,彌留之後她似乎還在擔憂她的安危,似乎還在告訴她不要出聲。她拼命掐着自己的脖子不讓嗚咽聲發出。。。。。。。。

    火勢驚動了周圍的鄰居趕來救火,那夥強盜趁亂隨便搶了些東西跑了,那個粗礦的男人聲音,母親血紅的雙眼從此成爲了她心中難以抹去的傷疤,從此她便不再說話,也不能說話,張着嘴也發不出聲音。從此活潑開朗的她不再了,只剩下一個沉默安靜封閉的可憐人,從此他害怕明火,見到火焰便會喚起她痛苦的回憶,從此他看似仇恨父親,要是他不酗酒,要是他在家守着母女,母親就不會死。

    母親的去世,讓她失去了唯一疼愛自己的至親,生命似乎都失去了光彩,自己也變得渾渾噩噩,直到她被莫名其妙很快的嫁給了一個傻子,本來就對生活不抱期望,嫁給傻子又何妨呢,大不了也就一死罷了。誰知那傻子憨憨的,不像瘋子,看起來很溫馴的樣子,生活或許也沒有那麼糟糕,或許這是擺脫過去的自己從新開始的好機會,那個積極樂觀的自己好像又回來了。可是變化來的太快,大大的超出了她這一個沒有出過村子的村姑理解範疇,自己的傻丈夫竟然是皇子,自己的婆婆竟然是娘娘,侍衛高官親自來迎接,最後自己的傻丈夫竟然要登記做皇帝了。這些已經讓她的腦袋反應不過來了,更讓她暈頭轉向的是,這個傻丈夫總能在危機關頭,在自己無助到時候給自己堅實的肩膀來倚靠,在回宮時如此,在自己被侍衛帶走時如此,在自己冤枉被打是,只有他站在自己身邊,替自己擋下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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