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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集

    他此來是爲尋一答案。他知道,那個答案能夠解答悲喜、解答欲懼、解答生死,它包羅了草木鳥獸、山川海石,它是洞悉一切的魔咒。

    或許那是神的語言。

    可他不得不追尋,他的生路唯此一條。

    1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

    柳夏的第二本日記很詭異。雖然也記載了許多溫馨喜樂的小事,卻幾乎每隔幾天就反覆而平靜地描述着想結束自己生命的心情。不過,他的筆鋒在後半段戛然而轉。

    分水嶺處恰好夾着一張拍立得的照片。

    整個畫面的色調很陰暗,取景於一片古老的森林。墨綠的葉,棕黑的樹,空氣中瀰漫着煙雨,唯一的亮色來自一柱穿過雲隙的陽光,它在浮塵般的雨霧間映出一條撩人的光徑。有個短髮少女着一襲亞麻立在那一柱陽光裏,回首對拍照之人笑着,那一柱光線正好照亮她的臉龐,白裏透着青春的紅,那是比陽光更明麗的微笑,她有着一雙謎一樣的眼,眼中含着似幸福、似迷惘、似溫柔、似怨懟、似夢幻、似悲傷的目光。

    她叫莊鷺,生於成都。

    遺憾的是在柳夏的日記之外,我沒能打聽到任何關於她確切的消息,我只希望此時此刻她依舊沐浴在陽光下,同我的柳夏一樣,過着無憂無慮的人生。

    他們故事始於民國101年的9月11日,輾轉於天涯,跨越千重的山,穿過億萬的人,19歲的莊鷺和23歲的柳夏相遇在臺灣一座海濱的小城……而我不認爲那是偶然,偶然從來都是命運的僞裝。

    莊鷺到達風都的第一個下午基本都是在圖書館的公共機房度過的,宿舍網路申請表本來不復雜,只是她把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了和倉頡輸入法死磕上。又悶又熱,莊鷺出門時腦中已是漿糊一團,於是她走進正對面的711便利店去買一瓶冰鎮的沙士,結賬的時候她聽到一對情侶在討論q大小喫街的水果店,那勾起她長久以來對於釋迦的好奇,正好遠遠瞥見校車從山上駛來,她便搭車來到了校門外。尋到小喫街頭,莊鷺才知道釋迦是產在冬季的,自嘲一笑,要了兩個芭樂、半隻甜瓜,正要離去,卻在電視新聞裏聽見了“中華民國政府”這個在彼岸諱莫如深的詞,強烈的好奇令她駐足,她才發現自己一天不曾上網,居然就錯過了一條爆炸新聞——日本內閣昨天通過了“國有化”釣魚島方針,一石激起千層浪,政界民間已發起一番口誅筆伐。於是她就那樣站在人來人往的水果店門口,穿着用作睡袍的碎花裙子和居家的人字拖,仰頭看了半個多小時。

    就這樣她聽見了一聲呼喚。

    “莊鷺女神?”聲若洪鐘,一個“巨人”在滿臉燦爛地對她招手。

    “巨人”身後的黑衣帥哥似乎不是很清楚狀況,但也禮貌性地對她微微一笑。

    “呃,你……是?”莊鷺遲疑地答道,目光情不自禁地在黑衣的脣角多駐留了一秒。

    “哎呀,淑敏姐的qq羣裏咱總說話呢!包萬戎!”

    “哦我想起來了!老包,原來你長這麼高哦!”莊鷺一口現學現賣的臺灣腔,落落一笑,讓小小的水果店頓時明亮了幾分。

    “哈哈,都是自然進化嘛,聰明的猴兒只要揮揮棒子,咱這腦子不靈光的呢只能長得高大一點,好替你們多搬兩塊磚咯!”

    “嘿,我怎麼不記得你這麼貧!手續都辦好了?”

    “沒吶!這還得趕回去整配電卡呢,昨天熱得一宿沒睡。”

    “是嘛?七點半就開會了,趕緊去啊!”

    “好嘞,一會兒見!”

    二人揮手道別,包萬戎身後的黑衣同莊鷺互相微笑着點點頭,四目一觸即分。

    莊鷺站在原地,望着那個黑色的背影,面如秋水。

    倆男孩一本正經地走着,三秒,五秒,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他們終於在街角哈哈大笑地扭打在了一起。

    莊鷺嘴角微揚,嫣然一笑好似春花醉晚霞。

    閒話不敘,日下西山。本屆q大的一百多位交換生盛裝出巢,懷着參加《非誠勿擾》的心情魚貫進入了燈火輝煌的禮堂。

    笑態可掬的淑敏姊還在臺上的聚光燈裏條修葉貫地講解學期安排和注意事項,臺下早已秋波流漾,空氣中的高壓彷彿隨時要激起絲絲電光。

    第一排中央是“電壓”最高的所在之一,你幾乎第一眼就會望見那位眉眼清靈的少女。奇怪的是,如果非較真的話,除了皮膚白皙細膩無可挑剔,她的相貌並算不上驚豔,但她周身卻散發着一種奇妙的氣場,讓人不自覺地聯想到春暖和花開。她梳着馬尾辮,冰肌玉骨,頰間透一抹青春的紅,貼身的白緞短袖搭着卡其色的七分褲,左腕兩串滿墜的pandora手鐲在禮堂的華燈下流光熠熠。她美目盼兮,彷彿對什麼都充滿好奇。她很受歡迎,一整晚都在迴應着小夥伴們左右不絕的話頭。

    由於北京q大與臺灣q大花開一木,自我介紹環節淑敏姊欽點由她起頭,女孩大方地咧嘴笑,轉身翩翩而立,“大家好,我叫莊鷺,q大管理學大三。那個,嘿嘿,在羣裏的同學應該知道其實我超愛喫的,大家發現美食一定記得告訴我哦!嗯,希望我們都能成爲好朋友。”同學們的掌聲熱情而響亮,大才女莊鷺早有美名,不曾想竟是個清秀可人的美人兒,男同胞的騷亂一度蓋過了掌聲。

    柳夏和包萬戎恰好與莊鷺分位禮堂的兩頭。擁有完美二頭肌、三角肌、胸大肌,身着德國陸軍訓練服、渾身上下散發着霸氣的包萬戎端坐在末排的左手邊。他明明坐着,卻好像別人站着那麼高,衆人的目光總是“一不小心”便被他吸住,有人注意到這位型男總在跟身旁的一個黑衣男孩眉飛色舞地說着什麼,於是這位眉清目秀的哥們兒也被順便關注了一下,一時間引來頻頻回首。後來柳夏才知道,那是因爲坐在第三排z大和第六排n大的兩位姐們兒已經喪盡天良地隔空議起了他倆是否出櫃、若沒有又當如何引之出櫃等問題。

    可是包萬戎對那些騷動毫無反應,他口裏說着,臉上笑着,眼睛卻常常出神地望着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除了莊鷺,還有她後排的烈焰紅脣俏美人。她是這批交換生中毫無爭議的queen,黑直髮,黑長裙,生得很美。那清冷冷的杏子眼,一顧一盼都要人魂飛魄散,那輕嫋嫋的花朵身,若隱若現直教人坐立難安。面對着四面八方**裸的目光,queen安之若素,從頭到尾都自顧着同身邊的俊書生側首耳語,時而淺笑、時而蹙眉。她的男伴也是個瑤林玉樹般的人兒,鮮衣名錶,彬彬有度,劍眉星眸若擲果之潘安,玉面風雅似天妒之長恭。

    珠聯璧合,妒煞蒼生。

    由於氣場太強,二人左右都被空出了一個坐位,卻讓他們更加惹眼。由於是第二排,很快自我介紹就輪到了他們這兒。俏美人兒娉娉而立,一米七三的曼妙身材引得一陣驚囈。她面上神情如靜水一潭,一口不帶任何地域特色的標準普通話被略帶沙啞的聲線染上奇異的魔力:“大家好,我是z大的溫汶,來自杭州,電影學專業的,大四。不太想讀研,和我哥一商量就來臺灣了,也想爲學生時代畫一個不一樣的句號吧,請多關照。”

    溫汶說完便徑自坐下,場內安靜地彷彿都能聽見蚊子扇動翅膀的聲音,無論男女幾乎都恍然在溫汶那驚世的初見裏,還沒有人想起要鼓掌,溫汶身旁的美男子已經緩緩站了起來,目測身長近一米八,他對着四面充滿着愛意或敵意的目光了然而神祕地咧嘴一笑。“大家好,我叫溫柏然,嗯,剛纔某位美女跟我同姓,她是我妹妹。”不料這時末排突兀地響起拍手聲打斷了他下面的話,很快有人響應,漸漸彙集成雷鳴般的掌聲,溫柏然搖頭笑笑,保持很紳士的姿勢立着。掌聲持續了很久才漸漸停息,溫柏然望了眼臺上捂嘴偷樂的淑敏姐,自己也忍俊不禁,接着說道:“說正經的啊,我大四在q大讀管理學,來這邊主修古代史(四周傳來驚咦),其實從小就喜歡啦,不過上大學時被家裏按着報了經管,這次難得有機會,所以想了了這遺憾……哦對了,我經常打籃球的,歡迎大家約戰!”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柏然意味深長地回首向溫汶眨了眨眼,後者會意,白了他一眼。

    溫柏然在雷鳴般的掌聲中緩緩落座時,柳夏突然發現了一個變化——意外的胡鬧和同謀的快感似乎在瞬間便消除了這羣同齡人的距離感,他們從對方的眼中望見同一抹詼諧的笑意。於是乎見面會漸漸成了聯歡會。有詩,有歌,有舞,甚至還有位少俠在大家的起鬨下現場rap起了長達1分27秒的愛情羅曼史,引來整晚最響亮的滿堂彩。

    據說很多年後淑敏姊跟回校探望的交換生同學們聊起那夜,依舊是津津有味,樂得直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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