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陽未央 >第三章 冬(2)
    2鞦韆庭院小簾櫳

    約莫又過了半個月的時間。宿舍那邊呂布已經被許炎昆、楚嵐和琳琳喂成了一隻小胖企鵝,圖書館這裏,林漪始終沒有再出現。樸大聰反而爲了預科備考經常來此,柳夏正好閒來無事,便開始悉心輔導他漢語。這可比想象得痛苦,因爲你想用一門他不會的語言來教會他這門語言是很困難的,常常需要佐以身體語言或各種物化的闡釋。比如那次爲了講明白“寬、粗、窄、細、瘦”,柳夏就給樸大聰耐心地揉了一下午衛生紙,當然這還算簡單題啦,像辨析“光禿禿”與“光溜溜”就需要柳老師奉出一點點獻身精神了……優秀的老師總是懂得用各種方法調動學生的興趣。所以當大聰學習成果出色時,柳夏便會帶他去宿舍戰幾局fifa,那是他們最愛的遊戲。而許炎昆、沈沛澤、李一嘯都挺喜歡質樸的大聰,便經常給他帶各種好喫的,可樂壞了這小屁娃,天天就盼着跟柳夏回去。男孩們在一起打遊戲的時候總是有很多“臺詞”,於是沒多久大聰就從柳老師那習得了一套爐火純青的小粗話,流利如母語一般,合着呂布嘰嘰喳喳的歡叫,跟柳夏對損起來絲毫不落下風。那哥仨倒是拍手稱快,柳老師卻已哭笑不得。

    禮尚往來,柳老師亦秉承天朝大國不恥下問的可貴精神,央着大聰老師教了他一句韓語:“奴吶,湯將滿吶,屋裏雞狗滿吶!婆鉤媳婆!”(大意:姐姐啊,我們見面吧,立刻就見面吧!我想你了!)每天間歇性地、毫無徵兆地,柳大神都會對着天空抑揚頓挫地念上幾遍,惹得路人一片圍觀。大聰每每尷尬地站在一旁,覺得自己沒有顏面再在中國待下去。

    偶爾柳夏也會帶大聰去體育館打籃球,可惜大聰的運動天賦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初時柳大神還曾一度幻想把他調教成一流的街球高手,但沒兩三回便無奈地放棄了。於是笨大聰學又會了一句中國古語,叫“臥槽泥馬,朽木不可雕哇”……

    漸漸,他倆倒成了死黨。

    有時候,雅茜也會跟大聰一起來圖書館。待倆人學得倦了,柳夏便會帶他們出去喫好喫的,看電影,溜冰或者打保齡球。

    耍到累時他們便坐着天南海北地扯淡,雖然多數時間都是兩個小朋友在拌嘴,但還是時常能聽到林漪的各種小事,這讓他歡喜。

    聽說林漪因爲懊惱研一止得到二等獎學金宅在宿舍一週喫胖了兩斤半,聽說林漪逃開無數學長目光從文院聯誼舞會上半途溜出來跟雅茜上電影院看了剛剛上映的《金陵十三釵》,聽說林漪今天穿着一件新買的風衣,簡直帥到沒朋友。

    柳夏癡癡地笑着,彷彿她就在眼前。

    只是聽聞林漪正在準備出國讀博的消息後,他終於感到前所未有的慌張。

    他害怕。

    他讓大聰和雅茜帶去石沉大海的關切和問候。

    他虔誠地等待。

    每看到柳夏癡情地久久望着窗外的藍天,小朋友們就蹙起眉。天下好姑娘那麼多,換一個追唄。

    柳夏卻總是很自戀地挑挑眉,“嘿,大哥若只是想要個好姑娘,需要追麼?”

    有些人註定無可替代。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雖然總是籠罩着濃濃的思念和一種渴望而不可得的苦悶,但兩個活奔亂跳的小朋友還是硬生生爲柳夏的生活添上了一抹明亮的色彩。

    可有一件事卻是不變的。

    每天晚上回到宿舍柳夏就會馬上坐到電腦前忐忑地打開人人網的主頁。

    那是他一整天裏心跳最快的時候。

    可惜,一秒後那就變成了他每日最難過的瞬間……她始終沒有理會他。

    3異鄉人的遊帳

    2011年12月24號。明天就是聖誕,柳夏的禮物早已備好。

    不過今天卻有件事令他開心。

    晚上是留學生的文藝匯演,樸大聰和金雅茜的班級有個節目。雖然已經排演了很久,可一直捂到昨天才無比嬌羞地告訴他並邀約他來參加晚會。柳夏微微一笑便允了,心裏早已樂開了花。林漪也會去吧。

    可下午柳夏卻和導師江孟在一個模型推導上出現了一些分歧,倆偏執狂爭了個天昏地暗。奈何時間不等人。最後柳夏只好俯首承認老人英明神武,實乃學生愚鈍這就滾回去面壁思過,然後一溜煙奔向了會場。

    現場比想象得還要熱鬧。柳夏第一次看見數量這麼龐大的外國人聚集在一起,華燈閃耀,目之所及盡是阿拉伯人、非洲人和歐洲人的臉龐,他們穿着童話裏的盛裝。柳夏穿梭進主廳的途中耳邊迴盪的是千百種從未聽過的語言,彷彿置身於那傳說中充滿魔幻的吉卜賽人遊帳。柳夏雖然不知道他們說的什麼,但他聽得出他們言語中的歡樂,於是漸漸也被染上了這樣的歡樂。他四顧尋着林漪和聰茜,觸目而過有不少異鄉人朝他微笑,他也笑着迴應,只可惜始終沒見着他們的身影。

    突然燈光齊暗,廳內一片歡騰。

    主持人已經開始報幕。

    柳夏想起大聰說過他們的節目是第一個,便也不再去尋找,挑了個視野尚佳的角落獨自站定。興奮的尖叫聲中,十幾個年輕人登上了舞臺。可是看到倆人的行頭柳夏噗嗤就笑了:一樣的腮紅,每個人的手上和頭上都亮晶晶地戴着幼兒園演出常用的碎條彩紙,女孩們一身金色,男孩都是銀白。

    坑爹的造型師,可惜了好端端一個偶像天團……

    音樂響起,舞步輕颺。很平常的老歌,可未曾想雅茜一開嗓,柳夏就被她的歌聲牢牢鎖住。

    空靈的歌聲,悠揚的曲調,那是一個少女在訴說青春:“太陽太陽像一把金梭,月亮月亮像一把銀梭,交給你,也交給我,看誰能織出最美的花朵……”

    臺上一羣18歲的孩子在無憂地唱着舞着,就像柳夏初進大學時那樣。傻傻的,純純的,他們互相對視時眼裏的笑意是如此燦漫如此令人溫暖。

    臺下不同膚色不同故鄉的人們靜靜地看着聽着。沒有言語,也僵住了表情。或許他也都跟柳夏一樣被勾起了回憶,憶着那金色的年華。

    “……金梭銀梭日夜在穿梭,時光如流水朋友別消磨。”

    “……金梭銀梭匆匆眼前過,光陰快似箭青春莫錯過。”

    有些歌你或許聽過一千遍一萬遍都覺平常,也許真的平常,也許只因爲始終沒有遇到對的人把它唱響。演出結束後的掌聲響了很久很久。柳夏也已入戲,扯開嗓子爲他們喝彩。大聰和雅茜捕捉到熟悉的聲音,謝幕時向他遙遙擺了個臭屁的pose然後一蹦一跳地趕上了退場的同伴。

    柳夏繞道後臺去與他們會合,幾個年輕人正在興奮地擁抱。得知他們班晚些時候有一場慶祝的聚會,他表達完祝賀後便瀟灑地揮別。因爲這是屬於他們的時光。

    意外而充實的一晚。

    柳夏雖然始終沒有見着林漪卻也覺得此刻已心滿意足,便沒有再去大廳而是直接走向了宿舍。今天有今天的心情,明天還會有明天的故事,何須急於一時。

    獨自踟躕在這條走過四年的路上,他還能聽見會館裏的陣陣歡呼。

    柳夏的腦中一直迴盪着方纔雅茜的歌聲。光陰似箭,時光如水。朋友,你是否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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