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淵則不一樣，若黛寧先通知到的是那殺千刀的，卿因總覺得今天地宴會可能會有一場血光之災。
他若是知道了文伽窈要做什麼，一定會在這個基礎上再添一把火。
今天穿的紫錦衫，饒是外頭披着絨袍也到底有幾分涼，卿因在走出殿外時感覺到一股鋪面而來的寒風。
大妖怪的內侍帶着主僕二人轉悠了片刻，卿因總算是看到了自家看似雍和溫爾的二哥。他站在正盛放的梅花樹下。
白梅與他身上的玉色薄狐裘相得益彰，頭上玉冠雅緻，端的是渾然天成的貴氣。
若是他沒有笑的話，卿因許是挺欣賞這幅場景。
可惜他笑了，自家這個男狐狸哥哥一笑，卿因就覺得滿世界的陰謀詭計都隨之而來，無法疏解的緊張感。
“怎樣，二哥哥，”她走上前，看着謹梧，“你可想出什麼可能性，還是查到什麼了。”
“我派暗衛去敲打了皇嫂身邊的侍女，那侍女交代，此次宴會皇嫂要揭露梁素的真面目，引她與相好密會。”謹梧溫和笑道，雲淡風輕的姿態讓卿因有點悚然。
“所以，她是要我作證梁素的相好離開過宴會”卿因琢磨着。
謹梧點點頭，有幾分肅然“年末盛宴後，有一場煙花會。衆人會離開乾清宮，前往午門城樓上面觀賞。她的想法是，在這之後，讓宮人來報有世家公子的屍首出現在華清池上。”
“將我們引到那裏，”卿因瞭然於心，“想必梁素也定然是在那處私會罷。”
“父皇最是厭惡私相授受之人，若是讓賓客見到皇室有人私會，定然雷霆震怒。”謹梧再次笑道，這次的笑便顯得有幾分陰沉了。
“計謀不算好，倒也不差，只希望不要出什麼紕漏纔好。”卿因蹙眉，心中隱隱有一份不安在裏面。
年末宴上設計人，似乎是一項慣例。但這次即將下馬的是太子如今最寵愛的良娣，若是處理不好，難說文伽窈不會因此惹火上身。
“我會派人暗中推動這事，若是有必要，會做些調整。阿因，無需恐懼。”謹梧看着她，溫潤一笑，擡起頭輕輕撫摸自家妹妹的髮髻。
用力不小。
卿因別過頭，抗議道“再摸，怕是要重梳了。”
“待會說公子爺離開的事，你記得讓身邊宮人作證，就說是替你拿糕點的時候撞到了那位公子爺，這樣可信度更高。”謹梧補充道。
卿因點點頭。
做假證嘛，當然是越具體越細節，聽上去越正式的。自己還在現代的時候，在孟老媽面前常年撒謊，比如什麼偷喫零食，偷看啊
就此練就一身撒謊不眨眼的絕技。
兩人在確定大致策略後，決定同行回去。
一路之上，與兩人行禮的賓客絡繹不絕，其中世家小姐居多。這些嬌滴滴的小姐行禮之後，便用一種含情脈脈的眼神對着謹梧。
這種秋水含情的神情，看得卿因渾身雞皮疙瘩，沒想到自家這個男狐狸二哥行情這麼好。
“對了，阿淵那邊知會我，他今日要領暗衛端掉大荊的一個細作點，”兩人即將分席落座時，謹梧突然開口說道，“他讓你，不許與達彥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觸。”
卿因的腦子裏全是問號，這個殺千刀的自己去冒險也就罷了，還打算遠程佔有慾爆棚
兩人落座時，臺下席上已經熙熙囔囔。
不多時，便有內侍站在殿外尖着嗓子長喊“陛下駕到——”
這便是象徵着年末盛宴正式開始。
這場總是災運不斷的盛宴，不知在今年究竟會發生些什麼匪夷所思的。卿因嘆氣，細細觀摩着在座所有人臉上發生的變化。
大多人臉上都帶着笑，似乎身心都浸泡在年味裏面。喫喝之餘，彼此之間都問好祝樂。這場宴會，表面上瞧着沒有半分刀光劍影。
卿因眼神略過之餘，瞧見一個正在飲茶的妃嬪。
模樣迤邐，氣質淡然，正在悠閒地坐着喝茶。卿因看了她一眼，那妃子便警覺地轉頭過來看，她與卿因對視，露出平和的笑容。
容貌氣質都與淑妃有些想象，但那雙眼睛，卿因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這雙眼睛不像，裏面有陰沉，甚至是片刻閃過的精明。卿因對她回以一笑，但是心裏卻閃過思緒。
位置在淑妃附近，應該是品級相同，又是卿因未曾見過的人。她瞬時想到一人，德妃。
那個始終出現在傳聞中，出現在卿因該有的仇人名單中，但卿因從未見過她。
這一年內，每逢宴會，德妃都會稱病不到。今日卻來了，最是兇狠的宴會上她卻到場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卿因冷笑。
看來今日打算動手的人，倒是不少。
和方纔一樣，淑妃面前的每道菜，卿因都一一查勘。
身後的絳寧聞過許多道菜，卿因手中的銀針也檢驗了無數。淑妃今日的餐食似乎很安全，並沒有什麼問題。
就在卿因終於要放下心來的時候。
身後的絳寧端着一旁菜，輕拍卿因的肩膀。卿因回頭，看到絳寧十分糾結複雜的表情。卿因的心頭一涼，心裏閃過猜忌與念頭。
果然有問題。
如今淑妃作爲整個皇宮最受人關注的那個，暗地裏一定有許許多多想要害她的人。今日年末盛宴這樣好的機會，卿因不信會沒人動手。
果然，讓她抓到了。
“殿下，這盤菜表面看上去無毒，但要是搭配今日的無花果茶飲，就會產生涼毒。對於孕婦的影響極大，會導致落胎甚至一屍兩命。”絳寧道，語氣之中俱是擔憂。
“我知曉了，待會上來的每道菜你還是要這樣一一檢驗。”卿因回答道。
她語氣中的涼漠顯而易見，她心中俱是凝結而成的冰。這深宮中，喫人的妖怪可真是多，惡毒之心昭然若揭。
“母妃，單喫這兩道菜便好。”卿因接過絳寧遞過來的食盒，放到桌上，將裏面事先準備的安胎湯拿出來，轉過頭，認真地對淑妃道。
淑妃看着卿因，見她臉上笑容已失，俱是認真，便知道事情發展不好，隨即點了點頭。
自家阿因，當真是愈來愈果斷成熟了，淑妃很是欣慰。其實就算卿因不說，她也不會食用今日的菜餚，方纔那些信任的話都是說給卿因聽的。
她希望卿因最後一絲純真能被自己守護住，但看卿因這般謹慎有條理的模樣，淑妃覺着倒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