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顧曄淮倒也不慌不亂,向老爹回稟道“臣看着,確實是梁良娣本人。臣畢竟是男子之身,還請陛下遣宮人進去仔細查驗。”
皇帝老爹轉回頭,目光深沉地看着自己的兒子,走過去重重地按下兒子的肩。
“去兩個宮女,把屋裏的女人給朕拖出來,不管是誰,不予放過。”皇帝站定,揮揮手,面上如同綿延的寒冰。
“父皇,絕不會是阿素,她今日身子不適,路都走不動的。”太子看着自家父皇鐵青的臉色,雖然有幾分膽怯,但依舊爲自己的真愛辯駁着。
卿因看着他,搖搖頭。希望待會梁大姐被扔出來的時候,自己這個愚昧的太子大哥不會原地暈倒。
“怎這般巧他家的嫡子生重病,你的寶貝阿素亦生莫名其妙的重病”皇帝瞪着太子,指着一旁還在護犢子的裴夫人,眼裏露出深深的厭惡,卿因順着他的目光,看向仍舊賴在地上的母子倆。卿因活了兩世,雖然時間都不長,但卻見過許多不明事理的人。
諸如裴夫人這樣愛子如命的,她倒不是沒見過,只是沒見過這麼嚴重的。這哪裏是在保護裴應,天子面前這樣一副潑婦作態。
她不涼,誰涼
“放開我——滾開——不許碰我——”還沒等卿因把這邊的瓜喫完,新一輪的瓜便上線了。
這是她今日最樂見其中的人兒,梁素。
這個前段日子瞧着還弱柳扶風的女人,今日倒是力大無窮,在兩個膀大腰粗的宮人手裏拼命地掙扎,臉上還帶着臉,頗有幾分被欺負極了,狗急跳牆的樣子。
卿因饒有興趣地盯着她,不知良娣梁素打算怎麼演下去,上演一場怎樣的潑髒水大戲。
“阿素你怎你怎麼真在此地。”太子悲痛欲絕地看着被架出來的梁素,有幾分不可置信,更多的是震驚過後的羞惱,整個人都有幾分跌跌撞撞。
“殿下,殿下!你聽阿素說,有人給我下藥了,是有人給我下藥了,我與裴應清清白白,絕對沒有這方面的齟齬!”梁素的髮髻混亂,整個人都恍惚,她跪走過去,伏在太子的腳上,痛苦流涕地辯解道。
這幅痛苦不堪的模樣,怪不得當初黑糰子的身份被揭露時,自家這個愚昧無比的大哥會原諒她。當真是演技派中的戰鬥機,要不是如今被捉姦在牀,怕是又會被她顛倒是非黑白,糊弄過去。
“這麼說,梁良娣是覺得陛下與在場諸位都是瞎子看不到今日發生的真相了麼”皇后噗嗤一聲笑出來,一雙細長的柳葉眸冷冷地逼視地上的梁素。
“陛下,”嘈雜的人羣中再次擠出一個新的參賽人員,他跪下身去,恭敬道,“梁氏向來家教嚴明,斷然不會教出這樣沒有羞恥心的女兒,還請陛下徹查此事,查清良娣口中的下藥一事。”
卿因轉過看去,這是一個與自家老爹年齡相近的中年美大叔。
如果她沒猜錯,這就是前朝政局中赫赫有名的御史大夫,威遠侯梁沽舟,貴妃的嫡長兄。這是個真大人物,據說曾有從龍之功,爾後在朝中立於高位二十年不倒。
“查,自然要查,朕自然相信梁氏不會出此等沒有婦德之女,不然梁氏哪還有立足於世家之顏面,你說是罷,梁愛卿”皇帝幽幽地看着梁沽舟,臉上晦澀不明。
“謝陛下——”梁沽舟一拜到底。
“至於你,既然是這般欺騙親父之人,今後也不必從仕了,”老爹轉過頭看着跪倒在地的裴家三人,兀得冷笑道,“朕聽聞西南有一地,名爲濟川,那山水適合養有病之人。”
裴將軍顫巍巍地擡起頭,正好對上皇帝老爹幽深的丹鳳眸。
“裴將軍,你便陪着你兒子到那邊,好生修養去吧。”老爹笑着開口,似乎自己說的是天大的恩賜。
此言一出,頓時全場震驚。
就連一直看戲不語的卿因也有幾分怔愣,濟川乃是西南最荒僻的小洲,堂堂驃騎將軍竟就這樣被貶去了濟川
就因爲他兒子和良娣有一腿,就算是爲了皇家顏面,這罰的也還是太重了些,讓一個大將去當文官知州,這落差。卿因小心地打量自家老爹的表情,見他面不改色。
老爹這樣絕情,只怕不是爲了所謂的皇家威嚴,他估計早就見裴將軍不爽,想要貶了他。
這是在借題發揮。
“末將臣領旨謝恩。”裴將軍面如死灰,跪伏謝恩。
一旁的裴應還縮在裴夫人的懷裏,似乎分不清現在的形勢,他的表情與之母親裴夫人如出一轍,一模一樣的呆滯。
“不可阿,陛下!”老爹剛想轉頭離開,便有一人從人羣中衝出來,是個頭髮有些花白的老頭,伴隨着高亢之音的是三個重重的響頭,“裴將軍乃是國之棟樑,不可如此重罰!”
是黃左丞。網
今日這場戲真是太過精彩絕妙,這炸出來的大人物一波又一波,什麼派別的都有。
看來這裴將軍是老黃的心腹,怪不得自家老爹罰得這樣重。
“愛卿,可是對朕的決策不滿”老爹似乎已經心神俱疲,看向他往日裏最是“鍾愛”的寵臣時,也是一張“老子要發火”的殭屍臉。
“陛下,裴將軍爲大昱江山多年征戰,立功無數,不可爲了這等小事將其大貶啊——”老黃虛假地抹着眼角根本沒有的淚珠,語氣悲切道。
“請陛下收回成命。”
一瞬間,數個大臣跪倒在地,齊聲呼喊。
老黃就是老黃,卿因不給他一個黃老賊的稱呼都覺得對不起他,這結黨營私的成果還真是豐碩。
“愛卿們的憂慮也不無道理。這樣,裴將你就去濟川旁的寧城,去做個守將罷,也好盡你的行軍才能。”老爹似乎糾結了片刻,最後真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幾人,說道。
自家老爹簡直是個天賜才能“狠”的狼人,一臉平和地說着與方纔別無二致的命令。
寧城雖說比濟川熱鬧些,但是個無兵之地。它的不遠處便是西南土司的居所,守城的職能自然由西南土司自己主持,朝廷派去的守將就是個空架子。
說實話,還不如方纔的濟川知州有實權。
裴將軍一聽,眼淚都要落下來,他有眼神示意尚且跪在地上的老黃。
老黃再次磕了三個響頭,爾後挺直腰板,一臉正直諫臣的模樣,大聲道“陛下這樣做,恐怕會寒了天下將領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