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無聲息的人影,從客棧外頭的高樹上跳入客棧的走廊,爾後貼着牆壁,觀望裏頭的動靜。
這人帶着玄鐵的面具,上頭露出一雙寒冰一般的鷹眸。
他挪着腳步,發出微不可聽的聲音。
不過須臾之間,其中一個房間的門被他打開。神祕人抽出掛着的劍,迅速上前,砍向房中正睡着的人。
“不要動。”
劍還未落下,他聽到身後有女人的聲音。冰涼的聲音,如同寒冬裏欲落的雪。
幾個字,顯出危機四伏。
神祕人的頭迅速一偏,收回手中拿着的劍,拎出臂膀上綁着的兩把短匕首,飛向眼前長衫飄飄的女人。
女人的眼裏露出一絲驚訝,她迅速躲開匕首。心中正閃現竊喜之時,她的脖頸處突然傳來一絲寒涼。不妙,她的餘光瞥向身旁。
“不要動。”
神祕人道,那雙面具之上的鷹眸裏俱是冷諷。
“精彩精彩——”門突然從外面再次被打開,卿因從外頭走進,鼓着掌,臉上全是笑意。
順便,手裏還拿着一直河豚毒劑。
“鍾姐姐說過,你的乾糧被那賢真和尚所搶。”卿因笑道,從一旁的緗寧手中接過一布袋扔在桌上。
“可我瞧着,鍾姐姐的身手這般好,實在不像是連乾糧也搶不過別人的普通女子啊。網”她道,一雙丹鳳眸緊緊盯着鍾秋的眼睛。
“我確實學過一些防身的武術,只是那假和尚的武藝比我要高許多,這才落了下乘。”鍾秋不慌不忙的辯解道。
卿因聞言,坐下身去笑道“說謊倒也是說像點,你大半夜不睡覺,跑到那房樑上面做什麼,難不成是在這大冷天裏乘涼嗎?”
“我…”鍾秋突然詞窮。
“暗衛,”君弈出聲,看着鍾秋說道“經過訓練的暗衛,爲了保護主子,以及自保常會選擇睡到房樑上面。”
慘是真的慘。
卿因搖搖頭,日後一定要對自家小君弈好一些。這房梁,哪裏是能睡得舒服的。
“那賢真究竟什麼來頭,”她笑着看鐘秋,詢問道“或者說,你的主子是誰?爲何要在我們商隊車前,選擇演這麼一齣戲。”
“我不會說的,大不了殺了我。”鍾秋凜然一笑,眸色上面沒有一絲畏懼。
“呵。”卿因冷笑。
雖說平常巴不得自己的屬下能夠忠心耿耿,但是真遇到別人家這種忠心無二的屬下時。
真的很抓狂。
“把她綁在這裏,嘴裏塞點東西防止咬舌自盡。35xs”卿因微微有些惱怒道。看來今日的突破口,還是在賢真和尚身上。說起來,這賢真的氣度倒是不凡。
許是出家前身世不凡。不過若是個普通和尚,應當也不會有人特地耍心思詐他了。
卿因幾人到達賢真和尚房裏時,發現他正襟危坐在凳子上,雙手合十,嘴裏振振有詞。
這是深夜。
“大半夜的,”卿因的嘴角抽了抽,看了賢真幾秒後,忍不住出聲打斷道“賢真師父,當真是一心向佛啊。”
“自然,小僧自皈依佛門後,一心禮佛,不問世事。”賢真對着卿因幾人鞠躬。
“當真這般潛心禮佛的話,小師父爲何要進京來?”卿因笑道,走到賢真對面坐下。
“小僧,是有私事。”
賢真看了一眼,頓時臉色大變。
“你與那鍾秋爭吵,我本是不願管的。後來發現,小師父拿着佛珠的手上竟然有這個刺青。”卿因看向賢真的手。
賢真將手縮進袖中,緊張得嚥了口水,只是單單搖頭,並未說什麼。
“西南陽氏,一出生就要刺下這個圖案。”卿因見他避而不答,只好提醒他“說罷,不然明日你到官府去,說不定會被鍾秋倒打一耙。你若是說了,我能保下你。”
賢真看着那刺青圖案,最後無力地鬆開緊緊捏着的袖子,露出手上一模一樣的刺青,釋懷笑道“是,小僧出家前,出身西南陽氏。”
“倒是身份顯赫。”卿因點點頭。
“不過是累贅罷了,”賢真無奈苦笑,擡起頭看着卿因,誠然道“我是西南現任土司的孫子,私生的。”
土司?
卿因露出茫然的眼神,自己就路上隨便撿個路人,竟然也能撿到西南土司的孫子?
“我是土司長子,陽修之子陽澄。我父親已去世三年,他沒有嫡子,只有我這麼一個私生子,”賢真哭笑道“可惜我懦弱無爲,慌亂之下,選擇了出家爲僧。”
如果卿因沒記錯,土司只有陽修這麼兒子,也就是說自己面前的是土司他家唯一的香火。
天,她撿了個土司繼承人。
“所以呢,你這繼承人也不當,和尚也不好好做,跑到京城來做什麼。”卿因疑惑地問他。
“鍾秋她說的沒錯,我是個假和尚,”賢真搖搖頭,滿臉悽楚地說“我若不是出家,那些謀逆之人哪裏能放過我。”
卿因同情地看着他。
看來這土司之家的紛亂,和深宮後院的腌臢有的一拼啊。
“現下他們變本加厲,甚至敢控制我祖父。我只能從西南逃出,想來京城尋找表姑幫忙。”賢真的語氣中染上幾分急迫。
“皇后?”卿因脫口而出,問道。
賢真擡頭,眼中突然有幾分提防。他完全沒想到眼前的人,會知道陽氏的內部關係。
“我的身份還是能夠知道這些的。你別害怕,我對你不會有迫害。”卿因衝他友善笑笑,語氣中全是安撫。
賢真開始沉默,似乎依舊不信卿因的說辭。
“按我說啊,你就算見到了皇后娘娘也沒用,”卿因開始展開忽悠,一本正經道“你恐怕不瞭解,這土司從來都不受朝廷管控的,只能算是附屬。”
“就算皇后娘娘出手,一來山高路遠難成事,二來朝廷出來出手,難保西南百姓不會抵抗。”卿因眨着真誠的大眼睛。
賢真欲言又止,似乎有幾分鬆動。
“你說的也沒錯,但我若不這樣做,真的想不出還有什麼能夠救爺爺了。那謀逆之人想要夥同敬…”他情緒有些激動,只是說着說着突然閉嘴。
敬王,卿因秒懂。
“這樣,我們陪你去,”卿因看着他,認真道“我乃當朝安華公主,前些日子與秦王私奔出走。正要尋個去所,既然與你有緣,你又有難,我們必要相幫助。”
賢真的眼神裏俱是震驚,他起身退後一步,跪下身去,喊道“西南土司之孫,陽澄,拜見安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