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因皮笑肉不笑地道“正是一位奶嬤嬤告知我的,與我這段日子所調查的正好契合。既然侄女已知道當年之事,便也心疼皇伯的遭遇。可是皇伯,那血脈之情自然是高於一切的”
她翻來覆去不過就是再說,老爹雖然冒犯了你,不,甚至可以說是讓你覺得相當不爽,但是不爽歸不爽,既然是親兄弟,你爲何你能原諒他?
這話,要真是卿因的真話,那她自己都覺得能夠被噁心到。盛世白蓮,也不過就是如此了。
果然,敬王在聽到卿因的話之後,臉色愈來愈差,簡直可以說是複雜至極。
卿因在心裏偷笑,她倒是不知,今日能夠噁心到他一把。
“那本王若是說無法原諒呢?”敬王盯着卿因,一字一句道。
那便是正中她的下懷。卿因看着敬王,極其無奈地搖頭,露出一種欲哭無淚的悲催表情,道“皇伯,若是先貴妃娘娘還在世上,見到你二人如此,必是會心酸不已!”
敬王冷笑“本王纔是她的親生子,難道她還會爲了你父皇那一個養子怪罪本王?”
哦,孟氏家族的冷血這不就又顯露出來了,卿因在心裏翻了個大白眼,但是出言,卻是道“那伯父想要如何,派兵前往京城,把我父皇從皇位之上揪下來,您自己親自坐上去?”
卿因的語氣很是清冷,在蒼茫的夜裏,顯得尤其冷漠。
這話,是她的真話。話,自然要真假摻半,這纔可以讓他真正相信。她這話,說得義憤填膺,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膽大妄爲到了一個極點。
敬王看着她,眼裏有積攢的怒氣,但是並沒有爆發出來,只是堪堪藏匿於眸眼之中。
“這般,伯父,”卿因懇切道“今日之戰,我能令您全身而退,但是您得將軍隊重新調回北疆,再也不踏入大昱江山其餘地方一步。”
哀求的語氣,很是純真的臉。
“你有辦法令我全身而退?”敬王閉口不談方纔那些道德親情,直奔主題。他想要知道這場戰獲得勝利的辦法,急切地想要知曉。
“自然,”卿因點頭“我隨着秦淵他們,親自部署了那些陷阱。至於哪些山上有陣法,哪些山上沒有,我知曉得很清楚。”
她的眉眼彎彎,在月輝與蠟燭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寧靜美好。歲月止於一點,一切漩渦糾紛都再也沒有動靜。
敬王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平靜,那種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無畏,甚至讓久經沙場的老將都有些不敢直面。同樣是從宮中成長經歷而來的平靜,卿因更如同久經滄桑。
就如看淡紅塵萬丈的老人,笑着勸後人平和。
這自然是錯覺,卿因覺得自己的內心很是慌張。只是表面上強行展示着一種無所畏懼,她直面敬王,嘴角依舊有着一抹恰好到處的弧度。
敬王有些發愣,直到感覺空氣中的驟然沉靜,這纔回過神來,他道“本王不信你。”
咋還和小孩子一樣,玩那套信不信的。
敬王狐疑道“若是攻破之後,遭到援軍大大圍攻,該當如何?荒山易守難攻,很容易遭到堵截圍攻。”
這話自然不假,若是荒山不是易守難攻,卿因怎麼會這樣低三下四地套敬王派重兵前去。
“那便先用一小支隊伍,試水,”卿因很是冷靜地分析道,“若是發現情況不對,立即撤離,以此換取大部隊的安全。”
敬王沉默下來,他的臉色有些凝重,似乎在考慮卿因所說辦法多少可行性。
卿因相信他一定會想明白,因爲這是敬王他們唯一可行之路。陷阱鏈早就部署完全,現在的荒山就如同一塊地雷區,走哪裏都是一個死字。
“阿因,真的會這樣老實,幫助本王?”敬王換了一個稱謂,但是語氣卻比之剛纔更加漠然。
卿因嗤笑道“怎麼,皇伯這是不相信阿因嗎?那侄女就在這裏把話挑明瞭說,侄女一早便知道荒山根本守不住,被攻破也只是時間問題。
其次,侄女在那荒山之中並沒有什麼在意之人。說到底,唯有一個秦淵,侄女相信皇伯並不會對視若親子的秦淵趕盡殺絕。”
她靠在紅酸木椅上,歪着腦袋,笑盈盈地看着敬王,這些話從她的嘴裏出來,尤其的理所當然。
將所有的前因後果全部挑明,似乎她就顯得根本沒有理由去害敬王。與敬王有直接衝突點的是杜瀟,其次是敬王口中的白肖,傳說中的百曉生。
她與秦淵最多隻能算是個路過。
“若是本王派出的兵在那裏受到伏擊。”敬王冷哼兩聲,與老爹極其相似的臉上露出一個詭異可怖的笑來。
這人還真是除了連與老爹想象之外,性子沒有半分想象的。
“那卿因,”她停頓,起身給敬王作揖,認真道“自請罪。”
敬王站起身來,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卿因,爾後轉頭逼視瓊微,道“你跟本王來。”說罷,他頭亦不轉地朝着外頭走去,頎長的身影在燭火中尤顯蕭瑟孑然。
他沒有說要重新把卿因綁上,這倒是讓卿因鬆了一口氣,至少待會可以睡個不腰痠的覺了。
瓊微向卿因點點頭,便走了出去。
不知道瓊微的命運會是如何,卿因輕嘆氣。她不是聖人,瓊微作爲一個暴露她行蹤的叛徒,她沒道理豁出命來去救她。以德報怨,她沒那麼偉大。
卿因喝盡湯汁,隨後環顧四周,見鋪了虎皮的塌椅看着還算舒適,便高高興興蜷縮進去,不一時便進入夢鄉。
但願明日之事,會如她所料想的那樣簡單順利。
只要北疆之事結束,她便要馬不停蹄回到京城去,還有太多當年之事她沒搞懂。自出來走那麼一遭,她才發現自己肩頭所抗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