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她的路就只剩下迅速逃出去,搬救兵回來。不過這時機,是個難題,一定要挑個他們忙得不可能派出追兵時。
卿因將地圖藏進自己的腰帶之中,然後抱着軟榻之上的虎皮,覺着渾身舒坦,翻個身,進入沉眠之中。
另一邊,立姜山上。
杜瀟小聲道“你若實在等不及,你便帶一支隊伍前去,或許還真的你能把她給救出來,就是不知道到時候你們還有沒有命回來。”
他說罷,想要坐在寶座上,卻被老頭一記眼刀,奄奄地挪到一旁的位置。
老頭看了看秦淵,又看着下頭稟報的顧一,無奈道“淵小子啊,齊琊與南門的軍隊就在外頭那圈子裏,敬王他不可能傻到這個時候得罪你,卿因丫頭一定會毫髮無傷的。”
秦淵站在那裏,聞言,擡起眼眸來。
他的眼神如同三月浸泡在寒潭之中的枯枝,既無星光,亦無絲毫暖意。
“我知曉,”他道“他們既然敢從立姜山北部入手,必定是敬王聽從阿因的計策。”
“你既然知曉,”老頭搖頭道“就不要在以這面目示人了,你這幾天簡直要把我們這些人凍死了,老夫可是半句話都不敢與你多說啊,生怕你就拔劍出來了”
杜瀟連忙捂住老頭的嘴,笑着對秦淵道“我這便帶師父他老人家離開,肯定不打擾你哈,你自己想想計策”
說罷,他連拖帶捆地把老頭帶走。
銅塔裏,便只剩下秦淵孤身一人站着,顧一在離開銅塔之時看了一眼,站在那處的秦淵。
光影在他身上匯聚,一寸寸。
拉長的影子,在地上流淌着,隨着光的偏移,緩緩移動。許久,秦淵重新坐了下來,看着空蕩蕩的銅塔。奢華誇張的風格,竟是讓他覺得很刺眼。
身爲這處的指揮人,倘若他現下離開,必定會讓這邊方寸大亂。
可是,可是。
那雙桃花眸,便再無一絲清明,混濁與恍惚。
最後,他起身往外頭走去。長長的影子,顯得十分蕭瑟,在晶黑石磚上面留下倒影。
卿因醒來的時候,正是落日時分。
從幕布裏投射進來的,是暖紅色的斜陽。卿因呆呆地盯着那細碎的陽光,嘆了口氣,從臥榻之上爬了起來。她走到門口,撩開一點點帷布,探出頭去瞧外頭的動靜。
這幾日,在這裏,她的睡眠質量倒是大大提高。每日除了忽悠人,便是在沒有底線的睡眠中渡過。
外頭很是安靜,一些兵卒正聚在一起煮湯喝。
卿因走到外頭,入夜之後的山腳到底是有些寒涼,她摟住自己單薄的衣衫。
“喫得倒是不錯,”卿因站在他們旁邊,看着他們熬住的肉湯,笑盈盈道“在此地,倒也算是享受了。”
兵卒甲“可不是,在這裏平日裏可喫不到肉湯。”
兵卒乙“這叫什麼,斷頭飯,喝了這湯,誰知道我們還有沒有下頓飯喫。”
他擡起頭,看向一旁站着的卿因,然後手一抖,湯水撒了出來,兵卒乙嫌棄地瞪他“統共,也就這麼點湯,你倒好,還給老子給撒了!什麼這麼好看,好看到這湯都撒完了?”
他回過頭,與卿因烏溜溜的眸子相對,頓時呆住。
“你你是那個”
“你們怕什麼,”卿因挑了個位子坐下來,笑着看他們“我又不會吃了你們,再說了,你們這麼多人還會怕我一個?”
“可你是,哎,貴人,惹不起。”一旁上了點年紀的將士看着卿因,道。
“是啊,就像大哥說的,若是您磕着傷着了,最後王爺還是會找我們算賬。”兵卒甲瞬間反應過來,一蹦老遠,縮在一旁,不想與卿因有過多的接觸。
卿因汗顏,道“我也不是要喝你們的肉湯,只要告訴我,今日之戰打得如何?有沒有成效?”
兵卒甲與兵卒乙面面相覷,然後無奈道“其實,還行。”
兵卒“大哥”舒朗笑道“哪裏是還行,簡直就是大獲全勝,不僅佔下兩座山,還抓了不少俘虜。”
卿因挑眉,怎麼會有俘虜?
按照她對立姜山或是北歸一族的兵士的瞭解,這些人哪怕戰死也不會甘願成爲俘虜的。看來,秦淵已經瞭解她的意圖。
“那便好,”卿因展顏一笑“這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誘敵深入的第一步,走得相當好
“你們看看,我沒有騙你們王爺吧。”卿因背手站在那裏,嬉笑着看着這些嚇得話都不敢多說的兵卒。
卿因不知,她這樣笑的模樣,那眉宇之間,其實像極了敬王平時不言語的樣子。她終究是孟家人,不怒自威。
兵卒“大哥”應當是幾人之中膽子最大的一個,他大着膽子對卿因說道“殿下今夜不睡,來這外面總不是被這月色吸引吧?”
自然不是。
“我是來關心關心你們,”卿因道“其次便是那營帳裏頭悶,我想着四處逛逛,這不算犯錯吧?”
“自然不是,”兵卒幾人附和道“您四處逛逛,只要不嫌累,誰會來說您呢。”
他們隱藏在心裏未說的是,隨便您逛,只要別再來這裏就好,他們可不想與這位身份特殊的殿下扯上關係。
“那便好,”卿因笑道“你們繼續喫,不要被我打擾。”
她轉身離去,背對着衆人,依舊能夠感受到他們的注視。其實,她還能感受到來自其他人的視線,那種窺視感讓她覺得如芒在背。
呵,那些暗衛嗎?
卿因繼續往前面走去,走三步停一步。
不久她便聞到一股食物的清香味,這種味道讓她一愣。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應當是她喝過的某種煲粥的味道。清香,是來自於某種野菜的加持。
這種味道,是奶嬤嬤?
卿因走近那燈光微弱的營帳,見裏面很是繁忙,數個嬤嬤與姑娘正在勞作,大抵是在爲明日的伙食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