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自從那日在機關迷城之上見過他們之後，她就在沒有發現過兩人的蹤跡。
&ep;&ep;“死了。”
&ep;&ep;“死了”
&ep;&ep;幾天以前還在互相插刀的兩人，竟是就這樣共赴黃泉了嗎卿因的腦子中嗡嗡一陣，在那一瞬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ep;&ep;“你爲何會認識他們”秦淵側首，看着怔愣的卿因，頗有些疑惑地問道。
&ep;&ep;卿因搖搖頭：“也不算是什麼相識，只不過在敬王的兵營之中有見過他們，我倒是覺得他倆十分有趣。”
&ep;&ep;不過，只是沒有想到再次聽聞他們，竟就是他們的死訊。
&ep;&ep;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到離立姜山的峭壁一方，卿因坐在石塊之上，迎着北面而來的風，聞着立姜山上特有的那股花香味。
&ep;&ep;“原先死的是那個你口中的鬍子拉碴，”秦淵站在她身旁，看着她依舊若有所思地樣子，便乾脆解釋道：“他在迷城之中就受了重傷，被抓獲之後硬是拒絕救助，一心尋死。”
&ep;&ep;“於是，他就這樣死了”
&ep;&ep;“他中的是那些怪物狸貓的毒，如果沒有白肖調解的毒藥，根本就撐不了了多少時間。”
&ep;&ep;卿因點點頭，心中頗爲可惜。那將領雖說是個粗糙的漢子，但實實在在是個心善的，那日他在給敬王將士們排兵佈陣時，一度還提出等戰勝之日，就給將士們娶媳婦、成家立業。
&ep;&ep;那種憨憨的爽朗笑聲，直到今日，似乎依舊環繞在卿因的耳邊。
&ep;&ep;沒想到，還沒等到什麼所謂的戰勝之日，他就已經踏上了去往黃泉之路。
&ep;&ep;這世間一切，果然就是這般無常。
&ep;&ep;而最爲無常之地，就是戰場之上。卿因搖搖頭，又問道：“那個笑面虎是怎麼回事，他那日看上去並沒有受什麼傷啊。”
&ep;&ep;秦淵停頓片刻，似乎在回憶有關於此人的細節。
&ep;&ep;立姜山上的風悠悠，萬物平和，似乎一切淨化。它並不會因爲一些無妄之人的死而發生什麼改變，它永遠站在這裏，看着上來的爭權奪利。
&ep;&ep;看着無數人，喪生於此，馬革裹屍還或是乾脆青山埋骨。
&ep;&ep;秦淵又道：“這人倒也算是有血性。那日我讓顧一帶着口令去尋被捕獲的將領，其他將領聽到口令之後紛紛都招了。只有他，留下一句話，硬是不肯開口。”
&ep;&ep;卿因疑惑地擡起頭：“什麼話”
&ep;&ep;“爲苟活而苟，不如下黃泉與老潘作陪。爾後，就不喫不喝，昨日就死在了鐵牢之中。”
&ep;&ep;卿因蹙眉，隱隱之中猜想着這所謂老潘的身份。想來，應當就是那個鬍子拉碴罷，至現在，她纔算是知道這兩人的姓名。
&ep;&ep;“我原先以爲，他是一個將識時務者爲俊傑，牢記於心之人。”卿因道。
&ep;&ep;但，確實沒有想到這會是一個如此氣性之人。
&ep;&ep;不知道敬王知道自己得力謀士選擇自斷活路、活活餓死之後，會是怎樣的想法。
&ep;&ep;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對於她而言，在此地見到的血污實在是太多。從前她只是聽聞沙場之殘酷，但是親眼所見之後，她才知曉何爲殘酷。
&ep;&ep;卿因看着天際那如血染一般的夕陽，輕嘆氣。
&ep;&ep;“明日就要離開，想好帶什麼走了嗎”秦淵看着一旁哀聲嘆氣的她，笑道。
&ep;&ep;帶什麼走。
&ep;&ep;卿因其實已經猶豫了兩日，實在想不好應該帶點什麼走。
&ep;&ep;“若是一定想要帶走的，”她道：“那就是杜瀟那混小子了，他應該回到京城去。在這個地方，他簡直就是在自我放逐，這不是他應該做的。”
&ep;&ep;秦淵點點頭，似乎很是認同道：“留在這裏，他確實只會一條路走到黑。”
&ep;&ep;卿因看着遠方的一片綠，心中鬱郁。
&ep;&ep;杜瀟留在此地，美其名曰是爲了禮朝遺民，說到底只是尋個地方躲起來，甚至心裏還在怨恨着大昱天下。
&ep;&ep;他甚至會在心裏一直記着一個瘋狂的念頭：復仇，復國，讓禮朝天下重臨。
&ep;&ep;直到這日晚，卿因還是在四處遊走。
&ep;&ep;她試圖找到什麼必定要帶走的東西，可是無論如何都決定不了。她走在山寨之中，提着小小紅燈籠，踏行在青石板上。
&ep;&ep;路兩旁有清淡的花香，隨着她的步伐，搖曳在風中。
&ep;&ep;卿因突然停住腳步，紗裙在風中飄搖。她轉過身，看着路旁碎碎的花叢。
&ep;&ep;心中一喜。
&ep;&ep;她想了如此久，終於想清晰。其實說到底，立姜山讓她有種迴歸故里感覺的原因就，就在於這些隨處可見且細小的花兒們。
&ep;&ep;這花，是從前她的生母最喜愛的。
&ep;&ep;她初來立姜的時候，就是因爲聞到它的香味，才安心地趴在石堆上沉沉睡去。
&ep;&ep;心裏那份久久無法排解的淤積，終於在須臾之間得到疏解。
&ep;&ep;她蹲下身來，細細地撥弄那花，在夜色之下，暗紫色的小花顯得格外神祕惑人。
&ep;&ep;她回到小樓之時，手中霎時多了一大捧深紫碎花，她不知道這花的名字叫什麼，只能先用母親閨名中的“馥”來命名與它。
&ep;&ep;在緗寧接過這捧花，並且急着找花盆泥土的時候。
&ep;&ep;卿因還在喃語這花的新名字。
&ep;&ep;“紫馥。”她說道。她笑盈盈地看着那花被緗寧種進花盆之中，爾後又被她手忙腳亂地澆着水。
&ep;&ep;這時，秦淵從外頭走來，他的臉上是滿滿的疲憊。
&ep;&ep;他看見卿因正笑盈盈地盯着不遠處的花盆，花盆裏是某種不起眼的小花，便走到她身邊問道：“這便是你要帶回京城去的東西”
&ep;&ep;卿因笑着點點頭：“這是阿孃最歡喜的花。我幼時遷宮之後，原先宮殿中種着那些花都被人摧毀殆盡，那時年幼，不知花名，只能記得這花的味道。”
&ep;&ep;“嗯，”秦淵俯下身，嗅聞那花的味道，道：“確實好聞。我道爲何立姜山上總是有一股格外沁人心脾的味道，原是因爲它。”
&ep;&ep;“正是因爲它。”卿因點點頭。
&ep;&ep;所以她要將它帶回去，讓那森森皇宮重新染上這股味道。
&ep;&ep;大昱王朝之上巔峯，她要讓它染就禮朝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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