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開嘴巴，將小碗邊緣塞到嘴裏，那架勢好想要把小碗也吞進去一樣。
他甚至連嚼都沒有，一口就將那塊魚肉吞了下去，然後是梅子、湯水，到最後甚至連小碗都舔了一遍。
模樣好像一個五天沒喫飯的難民。
“這是什麼魚肉”
感受着漸漸平息下來的胃部和突然傳來的飽腹感，蘇長風將小碗塞到籃子裏，有些奇怪地問道。
他能感受到廣亮帶着笑意的視線，這種視線讓他臉上不自覺地熱了起來，於是他開始轉移話題。
不過確實也對這種魚肉很好奇就是了。
“橫公魚的魚肉。”
廣亮提起籃子，“之後我要帶你們去一趟寺廟的禁地，如果你們在這裏生活，有些東西需要你們格外注意。”
山海經中有記載：北方荒中有石湖，方千里，岸深五丈餘，恆冰，唯夏至左右五六十日解耳；湖有橫公魚，長七八尺，形如鯉而赤；晝在水中，夜化爲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烏梅二枚煮之則死，食之可止邪病。
不過蘇長風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魚，不，應該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魚的肉，晶瑩剔透好似水晶一樣，沒有骨骼，帶着一股濃郁的馨香，吸引人要將舌頭也嚥下去。
“你跟我來。”
廣亮提起籃子，慢慢的走着。
現在他基本上已經確定了蘇長風流人的身份，而且看樣子還是那種混跡的特別悽慘的流人。
異獸對於生活在聚落中的人來說雖然少見，但是有着整個聚落力量的凝聚，想要捕獲一隻異獸還是很輕鬆的。
並非是一定要橫公魚，也可以是冉遺魚、蠃魚，甚至蠱雕之類的異獸。
在聚落的孩子開始修煉功法的那一天，整個聚落都會組成一個狩獵隊外出狩獵一隻異獸回來，爲那些孩子進行鞏基，第一次面對那種東西時，沒有喫過的人是無法忍受的，但是隻要喫過一次，就不會出現第一次時的醜態。
想當初，他第一次見到橫公魚肉的時候，比蘇長風還要不如。
對於集體來說，異獸可能是獵物，但是對於流人來說，異獸只可能是危險的代名詞。
生活在外，這些流人基本上是不可能喫過異獸肉的，而這種姿態也無法僞裝。
蘇長風跟在廣亮身後，看着他的步伐。
他能看出來，廣亮是在照顧他，如果不是這樣，以來時迅捷的速度，此時的廣亮早已不知到了何地。
他沒說話，就這麼慢慢的走着。
來到飯堂，山藥等人早已經喫完在此等待，他們身上帶着自己選中的石頭。
將籃子送回去，廣亮手執一根黑色鐵棍，看着門口的幾個人，又着重看了一下他們身後的石頭，滿意的點了點頭。
“跟我來。”
他們所去的地方並不遠，就在大雄寶殿之後。
“你們既然入了寺，在入門功法尚未圓滿之前，除了大雄寶殿和藏經閣，其他地方都是准許進入的，但是進入之後，能不能活着出來就是另一件事了。”
廣亮手執鐵棍，當做禪杖一般杵着，他的語氣很淡然，似乎沒有將這些弟子的性命放在眼裏，也絲毫不顧及同門之情。
不過這也可以理解，每個人都要爲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性命是自己的，也用不着讓別人擔心。
茂盛的樹木遮天蔽日，灑下大片的陰影，當他們出現的時候，似乎驚動了陰影中的一些動物，驚惶的逃竄出去。
“這裏是祖師的佛國，當初祖師進入天界之前，將自己的佛國剝離出來放在此地，可惜我等不肖，再也無人達到他的境界，你們可以把這裏當做是臥佛寺的祕境。”
他帶着路，有目的的向着遠處走着。
突然，遠方傳出了呻吟聲，聽到這個聲音，廣亮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腳步也急了幾分。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幾個人走出了樹林，來到了一片湖泊前。
從昏暗到光明，好像穿過了陰鬱，給人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湖泊旁邊，有一隻猴子一樣的生物站在一塊大石上，認真地盯着湖面，似乎沒有發現這一行人的到來。
好似人一樣的外形，白色的皮毛，修長的尾巴，銳利的爪子，還有身後的紅彤彤，似乎和猴子沒什麼兩樣。
但是之所以不說它是猴子，是因爲它有着四隻耳朵，好像神話中的六耳獼猴一樣。
“這是長右，你們最好不要招惹它。”
廣亮指着那隻異獸，認真地叮囑道。
山海經南山經：“有獸焉，其狀如禺而四耳，其名長右，其音如吟，見則郡縣大水。”
相傳大禹治水的時候，也曾遇到過長右，四五隻長右一口氣就能吸乾一個地區的洪水，在經其吐到北海之後，大禹的治水才變得異常順利。
長右盯着湖面，煩躁地撓着毛髮，發出好似呻吟一般的叫聲。
突然，它面色猙獰地彎下腰，張開了嘴。
四顆鋒利的犬齒外露，原本明鏡一般平靜的湖面陡然出現了一道水龍捲，湖水旋轉着，好像水龍一樣從湖中飛入長右的口中。
一炷香兩炷香三炷香
湖水已經下去了大半，湖泊邊緣也已經出現了一些擱淺的魚，但是長右依舊在繼續。
它的肚子好像連接了無底洞一樣，這麼多水下去，根本沒能讓它的肚子哪怕是鼓起來一丁點。
又是三炷香的時間過去，從蘇長風這邊來看，湖水已經完全被抽乾，露出湖中小小各種各樣的魚鱉。
其中最顯眼的是那些通體紅色的魚。
這些魚身子看上去有些像是鯉魚，大的有七八尺，小的也有一尺有餘，頭上長着兩根尖尖的，帶有螺紋的角，頭頂處頂着一個好像燈籠魚的燈籠一樣的器官。
它們的頭上帶着複雜的花紋，好像是覆蓋了一張面具，身邊的魚鰭好像刀子一樣，閃爍着銳利的光澤，這就是橫公魚。
橫公魚們瘋狂地掙扎着，帶起一片片溼潤的淤泥，努力將身體往淤泥下鑽去。
好像遇到了天敵一樣。
長右踏入湖中，找了一條身體和它差不多大小的橫公魚，爪子驟然伸出，抓住那條橫公魚的嘴巴，不顧它的掙扎將其拖出湖泊。
又搬起湖泊邊緣的一塊大石，將橫公魚壓在下面，它站在石頭上，再次張開了嘴巴。
波濤的聲音從它腹中傳出，先是一道水線，水線越來越粗，到最後形成了一根水柱，好似高壓水槍一樣從它口中噴涌而出。
湖泊又重新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