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長路難行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與人的所處的位置不同,同樣一個跟頭,趙一楠哪怕摔得灰頭土臉,人家過不了幾天,仍可以煥然一新的擁抱未來。

    但林小靖就不一樣了。

    複試一如她預料的那般,沒通過。

    不是筆試部分出了問題,問題出在令她一直覺得害怕不敢面對的面試。

    問題還是老問題,是她的枷鎖,是她永遠不能克服的弱點。

    無論她提前排演了多少次,給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設,輪到她面試的時候,看着面試老師們嚴肅的面孔時,她的頭還是不受控制地一陣眩暈。

    這樣的眩暈促使她心跳加快,腦子一片空白,根本忘記自己原本準備好的已經背的滾瓜爛熟的回答。

    老師問及,“你爲什麼考研?”

    她嗯了半天,不知道怎麼回答,腦子裏浮現的全是父母得知她準備考研時不高興的表情。

    最後,她回了一句,“我喜歡文學,喜歡看書。”

    老師又問,“你理解的文學是什麼?”

    她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堆,但老師仍是一副不知所云的表情,她想我完了,於是,她就這麼破罐破摔了。

    所以,沒有考上是情理之中的事。

    這會兒,已經是四月底,七月份,林小靖就要畢業了。不管她有沒有準備好,工作有沒有落實,她都要這麼着的被拋到社會里去了。

    那會兒,許甜甜已經去她將來要工作的初中報到了,宿舍裏只有她和趙一楠。

    趙一楠倒是不擔心工作的問題,反正她無論如何,都會擁有一個燦爛的前程,這會兒,大學生涯的最後一段時光,她只想再盡情地玩一玩,享受一下即將失去的自由生活。

    得知林小靖複試沒通過,她心理平衡了許多,甚至於還破天荒的安慰了她幾句,“一個研究生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以後出來工資也不會高太多,不用放心上,你看我,初試不也沒過。”

    林小靖“嗯”了一聲,這會兒,她正在電腦上刷招聘信息。

    在大學的最後一年,她終於有了一臺屬於自己的電腦,雖然是個二手的,但她依舊覺得十分滿意。

    最後,她還是決定在老家找份工作。

    但她不想當老師,也不想做銷售,她沒出息的想,自己也許更適合那種默默無聞的文員之類的工作。

    但這樣的工作,永遠都沒有出頭之日,也沒什麼工資。

    她覺得迷茫又無力。

    手機在這時候響了,是家裏打來的。

    林母開門見山地問她,“你考研成績怎麼樣了?”

    林小靖漠然地回,“沒考上,你滿意了?”

    林母仿若沒有聽到她話裏的諷刺,甚至還巧妙的避開她話裏的的棍棒和槍,“沒考上也無所謂嘛,你大表哥剛剛給我打電話了,說他們廠裏缺一個助理,你可以去嘛,一個月給你開五千。”

    林小靖沒回話,她想,去表哥那個小廠,我這輩子也許就完了,我的抱負我的規劃,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實現了,在他那裏,只會耗死我。

    但她似乎又沒有更好的選擇,找了幾天工作,已經耗光了她那丁點底氣,她說不出那句我不想去。

    於是她道,“讓我想一想吧。”

    林母不樂意了,“這麼好的機會,你想啥想,這個工資也還可以,在你哥那裏又不會受氣,多好,是不是?”

    她說,“好了,我知道了,我會考慮的,行不行,我現在有點煩躁,先掛了。”

    林小靖還抱着一絲期望,也許她能找到一個合意的工作呢?比如出版社,報社。

    可這個時候是個找工作的最尷尬的時候,這些單位早就在去年就招到人了,根本不缺他這樣的中文本科生。

    最後,她還是妥協了。好歹也是一個去處。

    臨近畢業的時候,劉雨晨回來了一趟,是來收拾她原本留在這裏的一些行李的。

    大三的時候,爲了託福和gre,她也着實忙活了一陣,好在功夫不負苦心人,她和男朋友李逸最後都申上了自己心儀的學校。

    雖然不是什麼常春藤,但在美國也算是叫得上名號的學校了,而且,更爲幸運的是,她和李逸還在同一個城市。

    她回來的時候,只有趙一楠一個人在,林小靖又去打工了。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趙一楠看到劉雨晨總是要繞道走,甚至於在班裏,她也會刻意疏遠和她走得比較近的同學。

    但這會兒,馬上要畢業了,並且她也有男朋友了,她突然就沒那麼耿耿於懷了。

    劉雨晨也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雖然有些不地道,但也不至於不可原諒。

    於是,看到她收拾出來的一堆行李,她輕飄飄地甩過去一句話,“這麼多東西啊。”

    收拾東西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劉雨晨回,“是啊,挺多,真沒想到我帶了這麼多東西過來。”

    心裏有些釋然,她又道:“聽說你申到了塔夫斯大學,挺厲害,恭喜你啊。”

    劉雨晨擡頭朝她笑了笑,“就那樣,運氣好而已。”

    “這麼多東西,要我幫你嗎?”

    想到這會兒正在樓下等她的李逸,劉雨晨有些心虛,“沒事,要不改日我請你喫頓飯吧,也算散夥飯了。”

    趙一楠故作猶豫,“也行啊。”

    劉雨晨出門的時候,兩個人互道再見以後,趙一楠突然叫住她,“你跟李逸其實挺合適。”

    二人相視一笑,從前不能釋懷的情緒瞬間煙消雲散。

    畢業悄然臨近,各有傷感,各有歡喜。

    最近一段時間,每每林小靖打完工回到學校,途徑宿舍樓前的陰暗處時,原本糾纏在一起的情侶,也帶着一絲絕望的意味,動作明顯比平日裏大膽了許多。

    林小靖認識這兩個人,跟她同一個學院,也是今年畢業。

    林小靖猜想,大概一畢業他們就會分手吧。

    許甜甜回來答辯那一天,趙一楠組織了一場接風宴,用她的話來說,先接風,後散夥,也算有始有終了。

    大概是要畢業了的原因,最近她明顯對林小靖寬容了不少,不再冷嘲熱諷,不再用不屑的目光看她。

    看了電影《廣島之戀》

    電影開始,一夜情之後,男主角繼續休憩,女主則清醒,除了男性事後疲勞,也突出女性的敏感,這裏的設置符合實際。女主角在穿着和服窗外遠眺,顯示出性感。

    弗洛姆在《愛的藝術》中認爲,愛,是一種能力。愛情是對人類生存問題的回答,愛的功能,是對惡的消除。“經典的敘事都有恐懼,愛情恐懼的是階級差異”。此說法思路正確,解構了愛情的心理道德因素,可惜不夠精確。階級差異,僅僅是惡的一種,梁山伯和祝英臺的愛情就受到階層差異的傷害。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愛情,恐懼的是家族隔閡,類似於族羣隔閡,隔閡傷害愛情,也是人類道德無能的表現。《泰坦尼克號》中,超越階層的愛情讓觀衆感到舒適,這是經典敘事的道德社會傳播功能的體現。當下,國人動輒要車要房,電影也難以免俗,行走皆有暴發戶姿態,大衆文化對道德問題討論的失敗,精神荒蕪便體現在此處。

    愛能打敗物質代表的肉體之惡,所以彰顯偉大。有了愛,還要做愛,便有了靈與肉的統一。

    在本片中,男女主角一開始就纏綿,然後性交中女主講述廣島中的見聞,兩人性交完畢,開始交流,女主角回憶起痛苦過去而拒絕示愛,情節就有了推動力,懸念由此產生。《廣島之戀》肉體表現剋制,將男女情慾爲電影整體的敘事服務,體現導演的功力。

    喬治艾略特在《小說的藝術》中特別強調動機對於小說敘事的影響,動機是一種故事發展的動力,也是事件發展的線索。電影也是一樣。在本片中,女主角便受到國家隔閡的傷害。沒人能永遠揹負創傷,女主角的德國愛人在戰後遭到殺害,自己被剃光頭,精神受到創傷發瘋。戰後民族主義導致大衆的癲狂,在《西西里的美麗傳說》中也有表現。在中國也有剃光頭的傳統,不過動力來源於官方話語的階級仇恨。

    女主角的個人際遇導致心理失衡然後世界觀崩塌,最終只能瘋癲,或者自殺。對於本片,女主的心理創傷便是故事動力。而日本的男主是一個治癒者,就像廣島的創傷在那片土地上已經癒合,由來自廣島的男主來解決女主的心理痼疾,是一種隱喻。兩人相愛,女主角回覆愛的能力,也就恢復了希望。女主角發現自己已再次墜入愛河,但是又無法走出過去,糾結於是否留在廣島,又充滿了對死去愛人的愧疚,實質上是要將壓抑的過去再次接受,心理變化,符合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模式。

    如果故事背景換成正在越南打仗的美國大兵,治癒和救贖在敘事情理上則不成立。故事叫《廣島之戀》,體現出杜拉斯寫作對小說主題把握的高妙。

    杜拉斯有東方生活的經歷,終身寫作從來沒有離開過東方的主題,東方的情慾氣息和神祕色彩讓她迷戀。在片中女主角在西方受到傷害,在被西方傷害過的廣島得到救贖,同時將男主設定爲日本人,不僅僅是個人敘事的偏好。更有戰後左派意識形態的暗流。本片作爲法國新浪潮的開山之作,享譽世界,除了電影技巧上的先鋒,電影的意識形態上也符合五六十年代的世界潮流。

    不過單純從電影來講,1992年由梁家輝主演的改編自杜拉斯1984年的小說《情人》,可能更適合情侶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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