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奔四進行時 >第十六章今非昔比
    年初二,他開着車子帶着一家子去了岳母的孃家聚餐,去探望剛做了父母的表弟夫婦。闔家團圓的家宴上,他第一次“正大光明”地面對女方的親戚們了,岳父母也揚眉吐氣了,自豪地向大家介紹道:“這是我們女婿呀!家住松江的。他也是學醫的,丫頭大學同學呀!丫頭自說自話在大學裏談的呀!他們再好好工作兩年就結婚了……”,他們就這樣在大家羨慕的眼光中,領受着大家各種祝福,岳父母更是笑得合不攏嘴。</p>

    他們哪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目睹人家粉嫩可愛的小寶寶,依偎在媽媽懷裏吮吸着**,又開始母愛發作了。想起自己的曾經失去的孩子來了,晚上又偷偷在女婿懷裏哭了一場。</p>

    這一年五月,老婆弟媳婦孩子百日宴上,十月老婆外公的葬禮上,又重複了兩遍這樣“羨煞旁人”的過程。尤其葬禮上,於躍父母也大大方方來參加了,他們順便還在東灘玩了半天,這正是東灘最景色宜人的時期。席間,岳父喝了點小酒,就加“拽”了:“小子當年是送上門來的‘潛力股’,我泰山趕緊趕緊接住接住啊!‘莫欺少年窮’咧!”</p>

    噫……扯淡咧!你們去把酒言歡吧!還“莫欺少年窮”,我現在不還是個“窮少年”嘛?我都二十七歲了,不折不扣奔三了,一間衛生間也買不起。網而且,不但沒財更沒貌,最要命的還是沒閒,丫頭跟着我又不享福。我只是頂着外科醫生的光環而已,外科醫生可是高危人羣,指不定哪天我也被打被殺了。反正我是不喝酒,我就做車伕,必須安全得把你們送回家。他就坐在一邊,悶聲不響看着新換的iphone,在刷着微博。</p>

    他用手機寫微博:六年前,頂着三十八度的烈日,從崇明回松江,花了整整六個小時,公交輪船換地鐵,一路顛沛流離,就差風餐露宿了,回到家直接病了一場。六年後,還是崇明到松江,今晚八點喫好豆腐飯,自駕走長江隧橋兩小時就能到松江。完全不影響第二天的工作。真心感謝時代的發展。</p>

    那兩三年,從校園到醫院,從外地回到了上海,於躍經受着各種考驗和歷練,慢慢地成長爲年輕的醫生了。面對護士姑娘旁敲側擊的示好,面對病房裏病人和家屬各種好奇的打探,面對七大姑八大姨的各種關心,甚至自己師母也一度想把他介紹給自己的侄女。他全部婉言謝絕,多年來他心無旁騖地兌現着自己在那個夏天許下的承諾。自己父母對自己戀情態度一直是“不支持,不反對,自己拿主意”。平心而論,這些年兩個人一起讀書畢業踏上社會,一路走來互助互進,確實還是處得很好的。網</a>

    轉眼就三十多歲了,這兩年老婆又去了國外,他一直一個人在松江生活着。當他在醫生值班室,在手術室,捱過一個個漫漫的長夜。也會不由自主地設想,如果當初聽從父母的安排,留在父母身邊,留在在家門口的松江大學城讀了大學,成了一名教師,會是什麼情況?不會像現在這麼忙碌和辛苦,至少每天有個安穩覺睡?他會和姑父弟弟女兒結合嗎?然後寒暑假裏一起出去浪裏個浪,可能也早就兒女雙全了吧!</p>

    這幾年就是各種窮忙,名副其實的又窮又忙,各種抓狂,他真的是自顧不暇。29歲年,初戀終於修成正果,正式結婚了。</p>

    所謂,“男女主人公經過千辛萬苦終於結爲夫妻,他們生兒育女,從此他們過着幸福的生活”。那真是“童話裏都是騙人”的,實際情況就是,他的婚後生活就是各種嶽婿問題、婆媳問題、夫妻問題,一樣都沒逃掉。各種一地雞毛,各種雞飛狗跳,不斷花樣翻新地三六九地上演。</p>

    他開始偶爾抽抽菸,經常手術間歇和同事一起抽,控制好量就三五天抽一包的那種。美其名曰:晚節不保,活到30歲居然還開始抽菸了?心裏則是:b的,原來婚姻是這副**樣。真t一個個得難伺候。好吧!我就是活成自己中年肥膩男上司的樣子了,簡單粗暴、抽菸喝酒、動不動飆葷段子,上司的臭毛病,我愣是全部傳承了。長期的分居,我就差和上司一樣去出軌了,他已經換過一次老婆了。我居然都沒換過交往對象?</p>

    我真懷念當年那個青澀俊朗的小男生啊?原來我也會墮落到今天副田地?原來我還不如自己老子,還不如自己的中年肥膩男上司,婚後的日子還能過成這樣?</p>

    婚後居然很順利地再次懷孕了,29歲第二次懷孕,這一次是熱切地期待着憧憬着新生命的降臨了。確診懷孕的那天晚上,他們就屁顛屁顛地去超市選購了一車母嬰用品。整晚都興奮得猜測着寶貝的性別,想象着寶貝的相貌,給寶貝取個什麼名字好呢?</p>

    那次回崇明,還特意從一個已經生好二胎的親戚家裏,把他們嬰兒搖籃和嬰兒車,馱了回來。孩子會在四月出生,於躍特意給搖籃裝上了一頂粉色的蚊帳,掛好了鈴鐺,他覺得孩子一定是一位公主。可老婆覺得自己會生男孩。</p>

    可是很多事情就是這麼事與願違,兩個月後新生命居然毫無徵兆地戛然而止——自然流產。和第一次人流有關嗎?誰又能知道?</p>

    老婆再一次失去自己的孩子,自責得不行,獨自在臥室潸然淚下:“難道這就是‘現世報’嗎?孩子來找我的時候,我草率地把他扼殺了。現在萬事俱備了,孩子卻不肯來了?我想要個健康可愛的孩子啊!”</p>

    於躍在廚房一手握着手機向長輩解釋,耐心安撫着他們。一手燉着雞湯,熬着紅棗小米粥,照顧小月子。我的岳父岳母大人喂!我昨晚可是一個大夜班啊!我現在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呀!讓我現在開車送她回崇明?這往返一圈實打實兩百公里,路況再好必須四小時車程,你們這是要我的小命嗎?週末來崇明?爸爸媽媽咧!我還要去參加培訓和考試啊!我自己父母家也很久沒回了呀?</p>

    這樣沒完沒了的工作、培訓、考試,還要各種家務,還要小心翼翼地應對岳父母。唯獨把自己的父母給徹底忽略了,幾個月後自己的父親被確診腫瘤,看着自己父親住院開刀的各種煎熬,如果早兩三年發現,一個微創手術都能搞定的疾病。“事後諸葛亮”,又有什麼用?</p>

    父親得的是大腸癌,如果自己不是那樣得忙碌,對父母多一些陪伴和關心,發現有異常情況的時候,早兩三年去做個腸鏡,預後其實是很不錯,完全可能太太平平地活到**十歲。每每想到這些,他就懊悔自責,枕巾又溼了一片。</p>

    於是五月中旬那天,我在辰山植物園邂逅,就是婚後四年33歲的於躍。各種茫然,各種彷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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