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依舊狂風暴雨，室內哀樂迂迴，氣氛更加顯得淒涼。真正撕心裂肺的時候到了，真正生離死別的時候到了，真正天人永隔的時候到了。瞻仰遺體大家圍繞着遺體走三圈，走到第三圈，速度就開始越來越慢了，大家把手裏的菊花輕輕地放在靈柩上，默默地退後了。於躍也把手裏的菊花放在靈柩上，鄭重看了老師最後一眼，心中默默地禱告他一路走好，又在靈柩上流下了自己的眼淚。</p>
儀式到了這個環節，非主要親友就可以有序地退出禮廳了。自駕的親友也可以先行離開了，乘坐大巴的親友就在休息室坐等一小時，等火化好了一起乘大巴回去。於躍和母親趙叔叔一起站到禮廳的角落，接下去就是真正的“蓋棺定論”了。此時“轟隆隆，轟隆隆”，又是一陣陣震耳欲聾的打雷？難道冥冥之中預示着什麼？於躍好像神靈附體了，一個箭步衝到了靈柩旁邊，棺木還沒有蓋上，他對着工作人員說：“等一下，請再等一下。請各位親朋好友也先別走，請再給我們五分鐘時間，我還有件事情要交代”。</p>
他站到了遺體旁邊，對着前妻和遺孀以及師弟說：“你們都站到這邊來，好好地站過來”，又對老師的弟弟妹妹們說：“你們也一起站過來吧！”所有的人一臉詫異地看着他，但是很奇怪大家都照做了。</a>
於是，老師前妻、遺孀和兒子在老師的遺體前一字排開，弟弟、弟媳、妹妹、妹夫也站在了旁邊。於躍對大家說：“老師是猝然離世，現在他還有件事要交代大家。也請在座的各位親朋好友一起來見證。逝者的前妻、遺孀和兒子，在蓋棺之前請你們對着遺體鄭重發誓：友好協商分割逝者的財產，今後自重自愛地好好地生活。你們必須保證！鄭重地對着遺體保證。現在，立刻，馬上。”</p>
禮廳裏一下子安靜下來了，所有的人又站到了原來的位置。大家齊刷刷地把目光集中在了逝者的幾位家屬上面，外面的雨還是“嘩啦啦，嘩啦啦”地下個不停，陸宇軒率先作出了保證，前妻和遺孀也在衆目睽睽之下作出了保證。</p>
“老師啊！他們都保證好了啊！您不要再牽掛了啊！您不要再回頭啊！我們必須蓋棺了，您就安安心心地上路吧！”於躍對着遺體哽咽着，然後果斷轉身離開了……留下大家議論紛紛……</p>
砸封棺木這個過程自己親身經歷過，內心實在太煎熬了，自己不是親兒子，讓親兒子獨自去面對去成長吧！我還不是“眼不見爲淨”吧！坐到休息室裏去吧！</p>
休息室裏，於躍倚靠在母親身邊，趙叔叔已先行駕車離開了。外面的雨似乎在漸漸變小了，母親說：“我說小子啊小子，我還從沒見過你，在廣庭大衆下這麼彪悍過呢？”</p>
“我有嗎？只是一瞬間的第六感覺吧！我們上下級這多年的共事，說不上心有靈犀吧！他需要我這個手下幫他做什麼，我通常還是能猜得到的。其實他並未完全離去啊！所以，準備蓋棺的那一瞬間，我意識到他想讓我做什麼，我必須馬上去執行……”他說。</p>
“我的兒子，你真的長大了”，她感慨，她拍着他的肩。</p>
“媽，你沒覺得我整一個‘克父’嗎？爸爸走了，老師也走了，你還要和趙叔叔在一起嗎？”他說。</p>
“……”母親無言以對。</p>
“我累了，讓我閉目養神稍微休息一會兒吧！”於躍蜷縮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母親給他蓋上了披肩。</p>
此時此刻，遺體正在火化，雨正在越下越小……</p>
“出殯到砸封棺木一直電閃雷鳴，暴雨下個不停。他終究放心不下啊！他們在遺體前一保證，雨就馬上就小了？他終於安心上路了呀！”</p>
“他帶的這個徒弟，還真的是挺有兩下子呢！最後還幫了他一把呢！”</p>
“但願他們說到做到吧！”</p>
“別看這小子平時溫文爾雅，耍起酷來還真叫一個‘爺們’呢！真是韓寒的同門師弟呢！哎……被我們找到這樣的女婿就好了”。</p>
“看上人家啦？人家上大學時就名草有主了，都結婚很多年了。老婆是博士呢！現在懷孕了不能來”。</p>
這就是於躍的父母引以爲豪的之處，這孩子絕不高大——170身高，也不英俊——很一般的相貌，論琴棋書畫也只是能寫一首好字而已。但是他在處理很多大事小事上，就是這麼大刀闊斧又冷靜睿智，讓人刮目相看。</p>
大家又去了某公墓，暫時把骨灰寄存好，日後再慢慢挑選墓地，擇日好好地落葬。大巴慢慢地穿行在青翠的佘山之間，天空居然出現了一道繽紛的彩虹和豔麗的晚霞，一幅“雨過天晴”的美好景象……大家都在心裏默默地禱告着：“逝者已矣，生者如斯”……</p>
晚上在飯店的喪筵氣氛還是很沉悶的，即使大家全部拿掉了黑紗。已經三天沒有正常飲食起居的於躍，身心超級疲憊。但是師弟高燒一直不退，骨灰安放好後母子倆就直接回嘉定了。於是一晚上他和侄女外甥女三個人，一一對客人們的到來鄭重地表示了感謝，面對二百多個客人非常感謝大家特意來送逝者最後一程，今後還請大家多多關照。場面上的客套，該做的還是要認真做好，反正他也是很有經驗了。席間客人們也紛紛讚美於躍，在蓋棺之前的那出人意料的舉動“做得真好”。他也就順勢應承着，心裏想的則是這一切快快結束吧，本寶寶真的要累死了呀！我只想回去好好地睡一覺啊！我真是想在依偎在老婆的懷抱中，感受孩子們的胎動啊！</p>
這天回家路上，他車載藍牙音箱放着張信哲的《雨後》，</p>
回憶裏你陪我一程</p>
這份情永留我心中</p>
雨後看見彩虹</p>
不知何時還能重逢</p>
回憶裏你陪我一程</p>
這份情永留我心中</p>
雨後看見彩虹</p>
不知何時還能重逢</p>
雨後看見彩虹</p>
像你見我揮手</p>
等紅燈時，想到書上讀過的這段話：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第一次，當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學上被宣告了死亡；第二次，當你下葬，人們穿着黑衣出席你的葬禮，他們宣告，你在這個社會上不復存在，你悄然離去；而第三次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把你忘記，於是，你就真正地死去。</p>
又開始浮想聯翩：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自己活了33年，這幾個月裏流的淚，大大超過了他前面325年流的淚，這是情不自禁的感傷和慟哭。哎……又要流淚了，好好地集中注意力了，好好地開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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