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起來,我們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拿下青塘城,覆滅唃廝囉國了嗎?”
童貫兩眼放光,彷彿看到一座金山似的功績向他飄來,雙目炯炯有神地盯着龐萬春。
龐萬春略作思索,搖頭道:“公公,不可能。末將聽大人說過,青塘之戰必須要大宋做主力,不假他人之手,以雷霆之勢力拿下城池。要不然,無法震懾寺院。”
童貫不服氣了,甚至覺得李逵此舉的做法,讓人匪夷所思:“爲何要用我大宋的禁軍的性命去冒險?讓青塘人的命去填青塘城的城池不是更好嗎?”
這話一說出口,龐萬春倒是無所謂,他理解童貫的想法。畢竟李逵嘴很碎,經常編排宦官的生理缺陷,乃至性格缺陷。童貫對李逵有怨氣,這很好理解。
但是種建中卻是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對童貫的這個回答很不滿意。
童貫外表堅強,內心柔弱。他體表周圍都是無形的觸覺,彷彿能夠感受到周圍任何一個人的情緒撥動。這或許就是官宦的天賦技能了吧?
他覺察到了種建中的鄙夷,隨即雙眼瞪了回去,他懟不過安燾大佬,這一點辦法都沒有,畢竟安燾的身份地位太高,不是他能招惹的對象。
他懟不過李逵,那是因爲李逵這廝後臺太硬,加上功勞太大,還有皇帝的賞識,他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可是種建中?
你不過是個小小的知州而已,還是將門子弟之中冒出來的知州,咱家難道也鎮壓不了你了嗎?
宦官因爲生理缺陷,往往會變得很敏感,在皇宮的時候不會凸顯,因爲皇宮裏有的是宦官這樣的羣體,往往在羣體之中,他們會感覺舒服,還有安全。但是出了宮就不一樣了,周圍的任何一個眼神,任何的質疑,都會讓他們有一個清醒的潛臺詞:“——我們不一樣!”
當然,這個‘不一樣’肯定是沒有什麼可自豪的,反而要極力掩蓋的缺陷。
童貫就見不得種建中看清他的眼神,在秦鳳路,他除了可以被安燾欺負?被李逵欺負?什麼時候輪到種建中也敢來給他添堵了?
無法忍受被的輕視,童貫如同惡狼盯住了羊羔一般,陰惻惻的從嘴角吐出:“種大人,咱家有什麼地方說的不對的嗎?”
“不敢!”
種建中似乎也覺察到了不妥,他和宦官接觸的機會很少。之前和郝隨雖然見過幾次,但是郝隨像是個性格溫和?無慾無求的老太太。還以爲宦官都是這樣的呢?誰知道?童貫的性格就像是領地意識極其強烈的野狗?逮誰就和誰齜牙。
許是感覺到了童貫的怒火?種建中這才面帶歉意道:“公公?下官沒有故意詆譭公公的意思?只是下官……”
“那好,你就說說?爲什麼明明可以用唃廝囉國人的命去攻打青唐城?爲什麼卻要讓我大宋的禁軍去用命來攻打青塘城?”
童貫威脅道:“如果你的回答不能讓我滿意?咱家可不會輕饒了你。”
種建中有點愕然,理智告訴他,他得罪了童貫,可讓他也恨憋屈的是,他什麼時候得罪了童貫?
這宦官也太能找茬了吧?
不過,人在屋檐下,沒辦法,誰讓童貫是監軍,是皇帝的走狗,他這個文官還不是進士出身的文官,根本就硬不起來。
他回憶起來當初自己想要做文官的時候,他大伯種諤語重心長的對他道:“建中,你這個想法很愚蠢,將門出來的人,除非高中進士,要不然文官看不起我們,武將不拿咱們當自己人,甚至連宦官都能欺負你,何苦來哉?”
可惜,少年的時候自己太倔強,以至於沒有聽勸。
種建中輕輕談了一口氣,解釋道:“公公,下官只是猜測李大人的用意,有說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公公海涵。”
“咱家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嗎?”
你敢說你不是?
種建中只是不好當着童貫的面反駁。冷靜下來,開始解釋:“下官支持李大人的選擇,認爲青塘城需要我們大宋派兵去攻打,而且必須由我們攻打下來纔行。理由有三:”
“第一條,我大宋雖然在元豐年間攻打青塘,甚至俘虜了唃廝囉國的國主瞎氈,王樞密後將瞎氈送到了京城。但是不久之後,唃廝囉國叛亂,青塘一直需要我大宋重兵駐守才能維持控制。隨着先帝駕崩,大宋對唃廝囉國的控制越來越弱,青塘已經對我大宋失去了敬畏之心,這是第一打。”
“其次,李大人對青塘貴族的打壓不遺餘力,甚至將蘭州城俘虜的所有貴族都斬殺,已示決裂,並且開始廢奴。我大宋要不是拿不出能鎮壓青塘的實力,會遺患無窮。這是第二打。”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如今李大人雖已經手握雄兵數萬,但這些人並非是我大宋之人,而是青塘寺院的僧侶拉攏來的唃廝囉人,他們對寺院和僧侶敬畏,但對我大宋毫無敬畏之心。尤其是寺院和僧侶,如果他們看到我大宋沒有動用軍隊,沒有展示軍威,自然會覺得大宋不過如此,沒有了畏懼。很容易讓這股勢力膨脹起來,一旦被有心者利用,青塘會再次遠離我大宋,難以控制。這是第三打。”
……
解釋的這麼清楚,童貫自然親明白了,李逵的建議正確,青塘必須要打,而且還要將其打怕了。要不然,遺患無窮。
種建中怕童貫聽不懂,用了一個通俗的解釋:“童公公,這就像是兩個漢子打架,一個是壯漢,一個是矮小瘦弱之人,壯漢力氣大,不出手,弱者不敢動手。李大人的意思就是,讓青塘人明白,咱們大宋隨時隨地都能揍青塘,但青塘卻不能。”
漢子?
童貫捂着胸口,感受到了無數的傷害。他不就是不能人道嗎?這麼的小缺點,爲什麼總有人揪着不放手?
哼——
童貫冷哼一聲,走開了。他認爲自己要是繼續沒臉沒皮的混在他們中間,會被氣死。
走開是走開了,但童貫拿着李逵給他的信,這關乎到大宋的國事。國家沒小事,心懷大宋的童貫,自然不敢耽擱。
仔細揣摩了李逵的信件上的內容,全信就表達了一個意思。青塘的反對派全被困在了青塘城,大宋想要讓河湟之地安寧,就不得不派遣最強大的軍隊,用最雷霆的攻擊,攻破青塘城池,給所有的青塘人足夠的威懾。
躊躇良久,童貫開始寫祕折,給皇帝的祕折很重要,這是他身爲監軍的最重要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