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相小肚雞腸的人，能放過他嗎？</p>
老頭臉都黑了，還不記他一輩子啊！雖說章相也一把年紀了，估計也多少年好活了。可問題是，魯大師心裏絕對沒有自信，他一定能活過章惇。畢竟對方捻一捻手指頭，就能將他捏死。</p>
爲了扭轉尷尬的氣氛，鄭琦來到了魯大師邊上問：“什麼時候能出鐵？”</p>
“現在就能出了。”魯大師隨口答應着。</p>
鄭琦下令：“還不快出鐵？”</p>
魯大師絲毫不爲所動，斷絕拒絕自家衙門大佬的命名，反而說了句讓鄭琦氣地牙癢癢的話：“李大人還沒來呢？怎麼能如此隨意？”</p>
鄭琦氣地恨不得將魯大師這老頭塞爐子裏化了，纔跟着李逵幾天，就一口一個‘李大人’，本官是你頂頭上司的上司，爲何不加你多給點面子？</p>
魯大師是什麼人？</p>
大宋冶鐵界的權威，鑄造界的大能，他還是個官。</p>
雖說技術官員，不能稱爲職官，不屬於文官和將門，脫離在外的雜官。但不要忘記了，這個官職要比其他官職更讓百姓羨慕。因爲這是個可以子承父業的官，是可以支撐一個家族經久不衰的壓箱底的技術。</p>
類似的官員還有，養馬的馬官，醫官等等</p>
章惇雖說是宰相，但也是裝扮成商人的宰相，被他堂堂大宋官員鄙視怎麼了？</p>
反倒是知情的鐵監鄭琦嚇得尿都快滴出來了，呵斥道：“魯大師，你這破嘴何時能有個把門的時候？”</p>
魯大師回頭看了一眼鄭琦，其實他什麼也看不清楚。試着看過耀眼光芒的人都知道，看非常亮的光，立刻去看相對比較暗的地方的時候，眼前會一片漆黑，要等好一會兒，人的眼睛才能適應過來。魯大師呵呵一笑，絲毫沒有覺察到鄭琦的恐慌：“改不了，這輩子都改不了。除非像是李大人那樣的才學之士，才能讓老傢伙心服口服。”</p>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p>
鍊鐵也好，鍊鋼也罷。</p>
溫度是關鍵，溫度越高，煉出的鐵的雜質就越少，得到的鐵的質量就越好。</p>
章惇是外行，十足的外行。他哪裏看得明白其中的奧義，就是感覺魯大師的氣勢不凡，像是個有本事的人。即便是小肚雞腸的人，遇到個心高氣傲的主，一旦發現對方是大能之後，也會收斂一下自己的情緒。說起來，章惇的小肚雞腸，更多的是針對同是文官的同行，而不是針對普通百姓和雜官。同行傷人才最深，尤其是元祐黨籍的死敵，更是如此。</p>
章惇看似沒有在意，擺手沉聲道：“無妨。”</p>
鄭琦瞥了一眼章惇黑黢黢的臉膛，心中犯嘀咕：“哪裏像是不要緊的樣子？”</p>
他同時他也在爲魯大師祈禱，倒不是他真的是個關愛屬下的好官。而是手下就一個魯大師技術最好。大宋是鹽鐵專營，鐵監有礦山，有工坊，還有一年的生產任務，要是完不成，他這個鐵監就要倒黴了。鐵監最強的匠師就是魯大師，其他要麼是魯大師的弟子，要麼是連魯大師弟子都不如的工匠，真要是魯大師被降罪，他這個鐵監屬下的第一工坊，技術將大打折扣。</p>
他哥阮小二去了京營做營將了，而他頂上了阮小二的空缺，成了李逵身邊的小廝。按照他的理解，小廝很無趣，比運貨差遠了，至少錢途上不可同日而語。可跟了李逵沒幾天，他發現錯了，早知道跟着李逵如此威風，京城的衙門隨便進，他是能被送貨的三瓜兩棗打動的人嗎？</p>
阮家如今也不缺錢了，阮小二跟着李逵南征北戰，積攢下的傢俬已經足夠他在京城購買一座宅子。</p>
只是阮小二現在也很糾結，買房子沒人住，他是那種不講究喫，不講究穿，就喜歡好勇鬥狠的頭鐵漢子。除此之外，別無愛好。</p>
當武將，住營房，有廚子，還有免費住的院子。甚至他都不用給李逵倒洗腳水，還有親衛給他倒洗腳水，不香嗎？</p>
以至於連不喜歡洗腳的阮小二，如今也習慣每日臨睡前泡腳。不爲舒坦，就爲了這份特權。</p>
爲什麼要買房？</p>
自家倆兄弟，平日都住李家，買房子根本就沒人住。加上他是財迷喜歡枕着用命換來的金銀財寶睡覺，隨手摸一塊金燦燦的金子，能讓他心情愉悅一整天。哪怕這塊金子上面，還有發黑發暗的血跡，亦是如此。</p>
至於將兩個弟弟的籍貫遷到京城之類的愚蠢念頭，他從來就沒有過。</p>
阮小二不是讀書的料，連帶着兩個弟弟，小五和小七都不是讀書的料。他家根本就不需要學區房，沒有任何意義。</p>
真要是將宅子安在太學邊上，豈不是花了無數的冤枉錢？</p>
唯一的好處就是離教坊很近。</p>
但阮小二也是有追求的，隨着年紀大了些，他發現風塵女子不適合他，他更喜歡良家。</p>
阮小五費力的牽着李逵的戰馬，一邊對不習慣生人的大黑馬討好道：“黑爺，您挪步，唉，擡腿，對了。”同時還不忘對李逵道：“少爺，您歇着，我去給叫人來伺候您。”</p>
李逵有點頭痛，阮小二頭鐵，但是阮小五欺軟怕硬的性格，真讓人頭痛。記得原先不這樣啊！倒是這傢伙功夫很不錯，比阮小二差的不多。</p>
李逵最理想的小廝應該是李慶，一方面是同祖同宗的族弟，知根知底；另外，李慶要比其他人更圓滑一些，很適合當小廝。可這傢伙如今出入一大幫子人，儼然是京城腳行的頭面人物，讓他去做小廝，估計李逵能鎮壓得住，但李慶心裏絕對不樂意。</p>
這也是爲什麼阮小五成了他隨從的原因。</p>
真是沒什麼可用的人。</p>
至少在家奴僕役上，李家的底蘊真的支撐不起一個大家族該有的牌面。</p>
“大眼賊，大活人站在你們面前，都不看一眼。”阮小五挺着胸膛，挎着腰刀，一副神氣十足的樣子，指着看守工坊的僕役大聲質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