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轉眼之間,便已是正午。

    秦燁、杜必書兩個,竟爲此賭約,定定在這守靜堂前呆了半日,畢竟“賭注”不凡,整整漿洗一月衣物呢,不是耍處!只是傻等,也頗爲無聊,兩人便就修行交流起來,只不過多是秦燁在講,而杜必書虛心傾聽。從上次打破心中虛妄桎梏,虛心請教而收穫匪淺之後,杜必書便放開了心中身爲師兄的包袱,有機會便會找他問些修行之事。

    眼見時至正午,原本信心滿滿的杜必書,此時也不由心焦,只是兩人又等了一陣,仍不見宋大仁回山,他終是嘆息認服。唯獨一點杜必書想不明白,他問“師弟,你怎麼就知道,大師兄今日會較以往回得更晚呢?”

    秦燁“嘿嘿”笑道“我並不知道大師兄何時回山,只是故意挑個與你相反的選項罷了。師兄莫非忘了自己‘逢賭必輸’之名了?”

    杜必書恍然大悟,滿臉懊惱地感慨道“當真世風日下,當初淳樸小師弟,竟也變得如今日這般狡猾,下回非得讓你們先選才是!唉,不過你放心,師兄賭品你也清楚,賭注不會反悔的。區區一月衣物麼,便包在師兄身上吧!”說完起身,他看了看時辰,道“時候不早,師兄先去廚房忙了。”

    秦燁一時絕倒,在心底覺得好笑——便是你讓我們先下注,只要你不與我一樣,不還是得輸嗎?您可別小瞧自己那“逢賭必輸”的光環吶!又聽他後面說的話,秦燁忙跟着起身道“師兄,我也去幫忙。”

    “算啦,”杜必書擺擺手,“此事你又不擅長,能幫我什麼?嘿嘿,廚房之事說起來雖是繁瑣,於你師兄而言,又豈不是另一種修行?且歇着吧。”對他這番言語,秦燁頗爲意外,不成想總是玩世不恭模樣的六師兄,竟也有這般見識?連忙拱手欽服,恭送他離去。而杜必書走後不過片刻,守靜堂後山小路上,蹦蹦跳跳過來一人,卻是做完了上午功課的田靈兒。

    田靈兒看到秦燁,小臉露出歡喜地跑過來“小師兄,你在這兒等我嗎?”

    “哈哈,”秦燁毫不臉紅地承認了,神色自如地道,“是呀。小師妹,今日功課做得如何呀?”田靈兒噘了噘嘴,好似疲倦甩着胳膊,撒嬌道“砍竹子嘛,每天都一個樣!爹也真是的,那麼多鍛鍊體魄的方法,非得選又蠢又笨的砍竹子!”

    秦燁知道她是小女兒心性,並非真的勞累,只是向他尋求慰藉罷了。當即一番溫言安撫,果然她很快便將此拋在腦後,轉而與秦燁交流起“御物”之法來。兩人正說到投機處,秦燁心念一動,忽然感受到一股法力波動,忙擡眼看向遠處白雲飄渺的天空。

    “師妹,有人朝大竹峯來了。”

    田靈兒“咦”了聲,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果見天際悠悠白雲之中驟然亮起一點豪光,略微停頓之後,辨明瞭方向快速接近,徑直朝着大竹峯落了下來,降到守靜堂外的空地上,激起勁風向四面擴散開來。而後豪光散去,顯出個身穿藍色道袍的青年,面帶英氣,右手法訣牽引使那豪光落在身後,成了一柄藍色仙劍。

    他目光一轉,便看到守靜堂前的兩人,臉上露出個和善笑容,而後大步向兩人走了過來。只是不知道爲何,在看清眼前這英武氣質青年面孔時,秦燁的心中忽地突了一下,彷彿起了一個警兆,預示某種被他遺忘之事正在、或是即將發生一般,讓他略有不安。

    不過此時那明顯也是青雲弟子打扮的藍色道袍青年,已然大步走了過來,秦燁不及多想,連忙起身與田靈兒迎了上去。

    那青年搶先開口,語氣不急不緩,有一股溫和從容之意,讓人心生好感“通天峯弟子常箭,見過大竹峯兩位師弟、師妹!”

    此人氣度不凡,又是從別脈而來。秦燁知道青雲門雖然團結,但門內也多有競爭之意,故此外人當前,自不敢墮了大竹峯禮儀,當即也恭敬回禮,道是“豈敢!大竹峯弟子秦燁與師妹田靈兒,見過常師兄!”禮畢,又道“不知常師兄此來,可有要事?”

    不曾想,常箭聽了兩人姓名,卻露出驚訝神色來。

    原本只打算隨便尋個人問路,竟也遇到“熟悉”之人,原來他竟聽過秦燁之名,好奇地看他道“你就是那個大竹峯的天才弟子秦燁?”又馬上反應過來田靈兒身份,忙道“田師妹,莫非正是田師叔掌上明珠?哈哈,不想我今日如此幸運,接連見到兩位天才人物!”

    近一年裏,青雲門中但凡“消息靈通”之輩,誰人不知大竹峯田不易座下,出了兩個驚才少年英傑,年紀輕輕卻於修道一途天賦絕佳,其中一人是其弟子秦燁,另一人則是田不易師叔掌上明珠。

    然而有意思的是,此事的兩位主人公,對此都不知曉,也是有趣。

    “常師兄過譽了,我與師妹不過未學後進,豈敢當‘天才’之名?”秦燁心中奇怪,他從未離開過大竹峯,長門的師兄怎麼便知道他的名字,同時也口中謙虛道,“要說天才人物,通天峯掌教真人座下才是真正明珠無數,師兄切莫笑話我等。”

    秦燁心理並非少年心性,自不會像田靈兒那般喜出望外、面有得色。他的回答鎮定自若,似謙虛淡然,又似如有所持,叫人看不出深淺來,如此便讓常箭越發好奇、意外了。

    若說方纔,他口裏的確是恭維之言,畢竟作爲青雲山長門弟子,又時常處理待人接物之事,見識不凡,知曉長門底蘊,試問那脈傳承弟子能比通天峯還要出彩?便是天才人物,又有誰能抵得過長門一脈大弟子蕭逸才那般驚才絕豔?須知“七脈會武”中,便是龍首峯齊昊那般人物,也比不得大師兄厲害。

    過往之中,一些表現出修行天賦的弟子,常箭也並非沒見過,似眼前少年男女這樣年紀便展露頭角的也有。讓他意外的不是兩人的天才資質,而是超出兩人年齡的品行心性——淡然自若、謙虛謹慎,難怪門中會傳他們的名聲!

    好在很快常箭想起正事兒,不敢耽擱,忙道“秦師弟、田師妹,我乃是奉掌教真人之令,前來尋首座田師叔,還請兩位帶個路!”

    見有正事,兩人皆不敢耽誤,一齊將他引入守靜堂內。

    先前御劍的動靜,田不易、蘇茹夫婦已經覺察,此時又有掌門諭令。田不易接着常箭,看了手令之後,道“你且隨我來。”兩人轉入後堂,秦燁和田靈兒沒能進去旁聽,只留在外邊等候。

    在此等待之間,秦燁猛地反應過來——通天峯常箭,不是那前世原著之處,引着草廟村兩位遺孤遊覽“雲海”、“虹橋”,而後覲見掌教道玄真人的那個青雲弟子嗎?他此次前來,莫非是——

    一想到此事,秦燁立即後悔沒能進去旁聽了,此時乾等着,也不知究竟是否若他猜測那般,白白讓人心焦!

    正思慮間,忽然見到田不易與常箭一齊從後堂出來,大步往外而行。秦燁連忙追上去,叫道“師父!”田不易回頭看是秦燁,微微皺眉,但還是開口解釋道“掌教師兄有事召集我等幾脈首座,老七,你且暫時留在峯上等候——”

    “那個,師父!”秦燁少見的插了嘴,“弟子也想隨您一同前往通天峯,可以嗎?”

    田不易頓感意外,還沒說話,一旁跟着出來的師孃蘇茹開口道“不易,小燁來大竹峯這好幾年裏,還未曾有機會下山,便讓他一塊跟着去,長長見識也好!”田不易一想也是,另有一點,帶秦燁前去,此番也可讓他出現在諸位同門師兄弟面前,先認個熟臉,算是爲將來打算。

    “可以,這便走罷!”

    田不易走出守靜堂,也不去管身後常箭、秦燁,只隨意一揮便引起一道赤色光芒,眨眼便劃入天際之中去了。常箭愣了片刻,還以爲田師叔先行,卻是把弟子留給自己去帶,不成想剛轉過身,便看到身側一道黃綠光芒浮空而去,竟是那十四歲左右少年御空而起!

    “這、這——”

    常箭怎麼也沒想到,那半大少年,居然也達到了“御物”之境,駕馭法寶御空飛行之手段也頗爲平穩精熟,心中喟嘆一聲,果然不愧少年英傑之名!當即不再耽擱,手中法訣牽引,背後仙劍出鞘化作一道藍光,將他載着直入雲霄而去!

    “娘!”守靜堂前,只剩下田靈兒不依地拉着蘇茹,“爲什麼師兄可以去,我就不能去啊?”

    ——

    碧空之上,秦燁痛快呼出長長的一口氣息,貪看周遭景象,心中充滿震撼之感!

    他只在半空停頓片刻,常箭便踩着一道藍光輕易追了上來,兩人匯合一處,方纔繼續飛行。田不易獨自先行,乃他是青雲前輩、一脈首座,輩分高、地位尊崇,自不必與小輩一塊遵守某些默認規矩,但秦燁卻不能如此。因此他雖先走一步,也等到常箭,這才身化流光,朝着天際雲霧深處,那座叫人無法忽視的通天山峯飛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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