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仙此人,本事或有不濟,但那份眼力卻天下少有。

    是以只是乍眼一看,他可以看穿秦燁隱匿修爲之下的修士身份,更能憑藉其玄門功法以及言語性格的流露,一口道破其師承出處。同樣的,見到這黃衣女子,週一仙也幾乎瞬間猜到她的來歷,心中頓時甚爲忌憚!

    本以爲青雲小子可做依憑,誰想這傢伙見了人姑娘貌美,只顧“嬉笑討好”,哪裏還有半點正道人士的警惕?正尋思脫身間,猛然那女子卻向他問了過來,週一仙乾笑兩聲,又見她面上雖笑,目光卻是冰寒,不敢不說,“吱唔”兩聲終是開口:“‘紫玄陰鐵’有倒是有,只是此物陰邪,老夫勸姑娘你最好莫要沾染!”

    “當真有?”

    “呵呵呵~!”

    那女子得了確切消息,眼中閃過興奮之色,暗地裏鬆了口氣——若有此物時,還去尋那臭鳥麻煩作甚麼?只此一物,不是勝過那塊臭東西千百分!唔,這老頭竟知此物所在,還需好生套話纔是,另外麼——

    她嫋娜娉婷,輕輕在堂中走了兩步,思緒急轉之間,卻回頭看了秦燁一眼。她知正道之人,多是嫉惡如仇之輩,此時也知曉此物,莫要鬧出什麼意外才好。

    “老——前輩,咯咯~”話到嘴邊,女子輕笑着改了口,“您這話可有些差了!想來也不過一物件而已,談何正義邪惡之說?不過在人,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罷,小女子不才,恰有鎮壓駕馭之法,老前輩莫如將此物所在告之於我。小女子向您保證,定會將其用在恰當之處,何如呢?”

    週一仙哪裏信她?

    心中更是腹誹,以爾出身之處,說是用在正道,怎麼可能讓人相信?只是偷看秦燁,卻見他一臉懵懂,只顧看着自己與那女子,竟不知道出聲阻攔,當真是色迷心竅!唉,現在的年輕人吶!真個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啊!

    “姑娘,此物干係頗大,便是身具大法力之人也未必便能駕馭,姑娘切莫強求老夫,以至自誤己身,後悔莫及啊!”

    “老前輩,”她收斂了笑容,輕輕撩起一縷髮絲,以一種感嘆之聲說道,“吾輩修士,最重機緣!小女子爲求一適用之物,披星戴月、不畏霜雪,走遍了神州浩土,眼看着終於得知此物。您老說,要是就此斷絕機緣,小女子該當如何是好呢。”

    她的言語很輕,但在週一仙聽來卻堅決、冷厲無比!

    那語氣之中的淡淡威脅,人老成精的週一仙又怎會聽不出來?只見這老道頗爲複雜的看了秦燁一眼,暗道日後若有差錯,你這小子也得揹負因果了!都已經到了如此地步,週一仙不願招惹此女,只好嘆了聲氣:“唉,你要強求,老夫自無不可。只是天地之間諸般事宜,多有定數,姑娘你——”

    週一仙還沒說出口的話,讓她笑盈盈的一眼給止住,“咳”了聲,忙跳過此遭,直接道出關鍵處:“東萊城東南之向一百二十里處,有山‘商南’,此山之上有座山神廟,那‘紫玄陰鐵’便在這座廢棄的山神廟內。只是姑娘,有一事老夫不得不正告於你——天地異寶,多伴有異類相守,此物亦然。這塊陰鐵伴生了一隻陰靈王,操縱倀鬼爲惡一方,姑娘欲求此物,便自好自爲之吧!”

    “陰靈王?”

    她驚呼一聲,罕見有些歡顏失色的味道,只是短短一瞬,她卻冷笑道:“老前輩便是要阻我,也想個像樣的理由!小女子便是再無知,也知曉‘陰靈王’這般鬼物千百年未曾一出,比許多天地奇珍還要少見,怎的到了前輩口裏,隨隨便便就出現一個?”

    “呵呵,”

    說出祕密之後,週一仙心裏再無掛礙,又自恢復那般淡然模樣。

    只聽他笑了笑,似頗爲無所謂地反問道:“姑娘怎地便知,那‘紫玄陰鐵’便不能孕育出這般邪物來?”

    她頓時沒了言語,沉默片刻,忽地展顏笑道:“老前輩,小女子此去,若有緣得到那塊陰鐵,相伴而生的‘陰靈王’怕是要實力大損,細究而言也算替天行道、爲民除害了吧?前輩您要是還有其他消息,不如一齊告訴小女子?”

    週一仙笑道:“姑娘無需試探老夫,老夫既然已經將其說出,自也不會再有隱瞞之言。只是老夫不過凡俗之人,有些事兒未必看得真切,還請姑娘不要見怪!”

    她卻喫喫輕笑:“老前輩乃是大隱於野,您指點小女子處,必是緊要關鍵,對吧?”

    週一仙喫癟,知她言語伶俐,怕多言有失,便不再多話,道:“那商南山幾百年前也有一座小鎮,只是山上誕生此邪物之後,鎮上居民便在一夜之間叫此邪物害了去!想是依託奇物而生之故,那怨靈竟在山神廟內成就‘陰靈王’,而後操控了許多倀鬼爲禍四方,終至現如今荒廢模樣。商南再無人煙之後,那‘陰靈王’卻未曾現世他處,是以未有引起其他正道門派的注意,幾百年下來更無人知曉此事了。不過,依老夫觀之,那‘陰靈王’恐怕並非不想出現他處,只是無能爲力而已!”

    “哦?”黃衫女子眼眸一亮,忙追問道,“此話怎講?”

    她決心去商南一探,自然對那“陰靈王”與越是瞭解越好。週一仙看她一眼,道:“老夫推測,‘陰靈王’被困在商南山的緣由,也在那塊陰鐵之上!嘿,正所謂‘成敗皆有因果’,此邪物依託陰鐵成事,自也因爲陰鐵成了如同‘地縛靈’一般存在,只能禁足商南山,不得現世也!”

    “原來如此!”

    黃衫女子聽了之後,沉吟許久,也不知在思考何等計謀。好一陣,方纔展顏一笑,又道:“老前輩可還有其他見教?”

    週一仙沒好氣道:“老夫所知的所有情形,都已經告訴姑娘,姑娘何必再強求?”

    不成想她接下來一句話,直叫週一仙聽得心驚肉跳:“老前輩知道這般清楚,想必也對‘陰靈王’爲禍數百年甚爲不忍吧,不如就隨小女子一同前去如何?”

    “不不不,老夫、老夫不過一凡夫俗子,怎敢與那般邪物當面?豈不是送肉上門嘛!姑娘便是需要一人同去,莫如問問那位青雲門的小友?”

    週一仙很果斷地將秦燁賣了,畢竟此事的由頭,還是他挑出來的。那女子聞言一想,也覺得帶上週一仙不妥,畢竟她能夠真切感知,此人並無半點修爲,當真一個凡俗老頭。雖有仙風道骨之資,實際不過是個跑江湖的騙子相師罷了!只是,青雲門那個讓人厭惡的醉鬼的話——

    “哈哈哈,”秦燁見她看過來,一直聽着兩人說話的他,豈會不知她的心思?當即起身向她與週一仙拱了拱手,笑道,“今日與兩位相談甚歡,無奈在下尚有要事,便不與兩位多聊了。他日有緣,再相暢談吧!”

    竟是起身便往義莊之外而走。

    ——呵,開玩笑,‘陰靈王’哎,千百年都難得一見的可怕鬼物!便是在大竹峯“有無閣”卷藏之中,關於此物的記載都少之又少!秦燁跟它又沒甚仇怨,若說爲禍的話,那陰靈王被困死商南山,屠戮商南山居民血案又是幾百年前之事,別的正道門人都未曾發言,自己着什麼急?

    “咯咯~”

    “公子,彆着急走嘛~”

    黃影一動,卻是那女子飄然而來,輕輕落在秦燁跟前。只是此時她又與先前不同,伸手輕輕捋動臉頰邊細碎髮絲,俯首垂耳,全然一副女兒家含羞待放姿態,嬌滴滴、羞怯怯地悄悄看着他:“咱們、還有好多話沒說呢!”

    咕嚕!

    那是秦燁暗中嚥下口水的聲音。

    妖精!

    此乃秦燁發自肺腑之言!

    沒想到此女當真是個百變的妖精,之前魅惑天下,此時含羞帶怯起來也如此清純如水,那面頰之上的一絲紅暈,卻不像是見到心上人時又羞又怯的可憐可愛模樣?

    “呵、呵呵。”

    “姑娘言重了,若要說時,下回再聊吧!”

    秦燁艱難地挪開了目光,擡腳便欲離開。卻不知自己方纔的模樣,早讓她看了去,面上雖無半點變化,心裏卻冷冷一笑——還道你這傢伙不解風情,原來喜歡這般調調?哼,本姑娘就不信拿不下你這貪杯好色的醉鬼!

    “公子,今日何須待明日?奴家心裏有些話,實在想與公子傾訴,就怕公子不喜。”

    “公子,外邊這般大雨,你要去哪兒?”

    “公子,這荒山野嶺的,您就忍心留下奴家一人在此嗎?”

    “停停停!”秦燁聽得一陣頭疼,有些懊惱道,“姑娘何必如此?你打的主意在下清楚得很,只是在下也不過區區歷練弟子,哪裏敢去撩那‘陰靈王’的虎鬚?試想天下奇珍多得是,姑娘還是另做打算吧!”

    “唉。”

    一聲輕嘆。

    跳動篝火光芒照耀之下,她豔麗面容之上,露出瞭然又無奈之色。那一聲嘆,好似要吐盡世間苦楚與艱辛一般,叫人聞之心顫,再不能躲開眼去。

    秦燁自也如此。

    他心裏動容,卻硬着臉,疑惑地看她。

    “呵呵,的確。”她竟平靜下來,臉上的好似認命一般神情叫人下這般出身正派大教,有師門傳承,有和睦同門,便是別人求一而不可得的天地靈材、奇珍異寶,也自有門中師尊賜下,通天大道自踏入修真之門時便鋪就妥當。哪裏似我等野修,便是遇上這般世間邪物,也得拿命去拼!”

    她秀手撩動滑落的髮絲,重新將它放置在而後,露出那張滿是堅定之色的臉來:“你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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