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洞。

    熟悉狹窄的石室,豐沛靈氣充裕其間。

    隨手一揮,便聚起一團氤氳白霧,而後隨着心意變換着外形,似蛟龍騰空,又似猛虎嘯谷。再一揮手,輕輕將其打散,又自聚攏。

    回大竹峯的當日。

    秦燁終是將自己成功地作死,連居住小院也未曾回過一趟,便麻溜圓潤地滾進了太極洞面壁思過。他躺在石室地面,腳擡起放在巖壁,反思下山時出格之舉,確有過錯,受此懲處也得其所然,無怪其他。

    唯獨見師父田不易怒遏之態,只嘆自此之後,怕是要行戒酒之事了。

    水龍吟猶自還有未盡全功之處,以後只得水磨功夫慢慢參悟完全了——師父,都說弟子飲酒,一切乃是爲了學習,您怎麼便不信呢?

    ——咦,此言怎地似曾相識?

    搖了搖頭,把那奇怪念頭甩開。

    下午師孃來看了他一次,先是一陣嚴厲責備,可隨後卻又溫言勸慰於他,叫他好生反思己過,等田不易氣消了,她便爲他求情。秦燁心中感懷不已,師孃爲大竹峯付出頗多,調濟門下和睦、指導弟子修行,便是田不易從來注意不到之弟子衣食感情,也都是她在關懷照料。可以說,大竹峯門下弟子之所以如此和睦如親,全是師孃蘇茹的功勞!

    師孃沒在太極洞停留多久,帶着秦燁告予之消息,以及一份不知福禍的殘卷離去。

    石室靜謐。

    地面除卻一蒲團,全無他物,角落裏點着寧神之香,幽幽的氣息彌散在石室裏,仍是那股讓人心安的味道。直到此刻,秦燁才真有一點疲倦的感覺。也唯有真個回到山上,他方纔能完全放下心來,敞開心懷做一條鹹魚,躺着不願動彈。

    腦海之中空蕩蕩一片。

    他在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裏,也不知停留了多久,驟然睜開眼,卻怎麼也忘不掉殘卷之上記錄的那道奇異“煉魂”法訣。時隔半年,殘卷之上一言一語,他早已熟記於心,甚至也暗暗推敲過,其中修行關竅要點之處,唯一沒做地,便是修行。

    師孃此去,殘卷命運究竟如何呢?

    跟隨師父師孃修行了四五年,秦燁對於自家師父,也算漸漸摸清他的性情。田不易此人,也算是個異類,別看他整日板着臉做嚴師模樣,可秦燁心裏門兒清,自家師父決計是個敢爲人先之人!別的不說,單看其慫恿門下弟子不修仙劍,便能窺見其性情一二。

    如是想着想着,又迴轉到那“煉魂”法訣之上。

    此次惹得師父大怒,秦燁心想,面壁思過怕是一時出不去了,何不趁此機會,便再閉關一陣?等着他完善處理之事,還有許多,不過他思索一陣之後,決心親身試練“煉魂”之法,究竟如何!

    此訣不同尋常。

    秦燁早已將其通熟,但試練之時,仍然不能輕易上手。“煉魂”之法,若無一定修爲基礎,則需要外人相助。以他修爲,倒是自行修煉也無礙,只是慢些。入定之下,時間便成了全然感知不到的存在,漸漸地,他似乎尋到訣竅,修行漸入佳境,而後便遁入一種無想、無覺、無知、無懼的空靈異境中去。

    夜晚,悄無聲息地降臨。

    平靜入定的秦燁,忽地醒轉過來,卻是瞬間臉色一白,溢出一身冷汗。

    卻見他似有所驚悸,神情略微恍惚,半晌方纔平復心境,自語道:“自修煉以來,我還是頭回發覺,原來修煉也能成爲如此痛苦難受的一件事兒!”

    煉魂,煉魂!

    敢情魔教之法,煉魂便是使勁折騰一己神魂?

    果真膽大妄爲!

    然而秦燁不得不佩服那些傢伙異想天開,竟真個在“折騰”當中,尋到了一條可以行進的路途,讓後來者雖是劍走偏鋒,卻不至於把自己玩兒死,還能有所助益,的確有些使人匪夷所思!

    修行得累了,又自恢復鹹魚之態的秦燁,面對晚上突然降臨的田不易,略顯尷尬。

    忙不迭起身來,恭敬見禮:“師父!”

    田不易見他這般憊懶模樣,心裏有氣,只是想到妻子蘇茹所言,便沒有贅言,先是問了魔教之事,而後纔拿出那兩頁殘卷,雙目如電,定定地看着問道:“此物,你是在哪裏尋獲到的?且跟爲師再說一遍。”

    “是,師父!”

    秦燁心中一動,瞧出田不易似有心動神色,頓時知道自己接下來一番話,可能決定那殘卷之命運。當即便將早已想好的說辭,再度講了一遍。秦燁當初蹲守嶧皋山,尋獲那青翠葫蘆時,也在山谷裏尋到一處極爲隱蔽狹窄的古老洞穴,還好奇地往裏面爬進去過一回。是以此時言說之下,條理清晰,言語細緻,並無半點錯漏,只把那尋常洞穴當作藏寶之處。

    田不易看似粗枝大葉,實則心性謹慎,他如同不經意那般,中途插話問起幾個與之無關的內容,因爲確有此處山洞,所以秦燁照實回答即可,便是田不易生疑,要去查探,也不會漏出馬腳。

    田不易在秦燁說完之後,沉默良久,道:“老七,若非以你之言,爲師還道那殘卷乃是魔修之法!”秦燁心裏猛地一跳,好在他又接着道,“不過有你證言,看來卻是我多慮了。此訣眼光獨到,另闢蹊徑,想來正是某位上古異人創出的獨門祕術!”

    忽地他又問道:“你已練過此法?”

    秦燁沒有隱瞞,說道:“回稟師父,弟子之前也未練它,就在方纔,弟子一時好奇,便試着練了一下”

    田不易皺眉,秦燁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好一會之後,他才說道:“此術涉及人之神魂,事關重大,你暫且停下,待我與你師孃好生看看再說,知道嗎?”

    秦燁俯首:“是,師父!弟子知道了。”

    田不易點點頭,似心事重重那般離去。

    秦燁暗道僥倖,先前田不易流露出對魔修之法的謹慎忌憚,委實讓他意外。不想在他看來已是“開明之人”的田不易,同樣對門戶之見諱莫如深!整個青雲門都是這般守着祖宗之法,分毫不敢逾越,難怪千百年之後,也未曾出過一個青葉祖師那般人物。

    其實秦燁之所以最終決定,將此殘卷交給師父田不易,而不是自己偷偷習練便罷,也是有着另一層心思的。很早之時,他便想過修行當中那所謂的“資質”,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修真之人,觀念與行爲與前世不同,他們探查弟子門人資質,大多憑着經驗與一雙慧眼,全無刻定之標準。

    修行這幾年來,秦燁通過自己觀察與總結,大致將資質之組成,歸納爲“體質”、“智力”以及“神魂”三個組成部分。體質者,身體素質、經脈氣絡等,不可羸弱受損;智力者,智慧理解,領會參悟能力也。前兩者,都比較容易分辨,能進入青雲門各脈首座招收門徒劃定的限界,顯然基本上所有弟子都是能滿足前兩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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