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敏乃是明理識趣之人。

    在與蘇茹閒話一陣之後,便主動開口道“師叔與秦師弟此來,可是有要事嗎?”蘇茹笑着道“還不是爲這不成器的弟子操心!——我自去見師姐,你領他去知客廳上呆一陣子吧。”文敏應允下來,隨即與秦燁一齊恭送她往小竹峯後山而去。

    “秦師弟,這邊請!”

    “師姐,您也請!”

    知客廳距離主殿不遠,兩人一同前去,沒走多久便到了。臨近知客廳時,文敏叫住身邊一個女弟子,低聲說了些什麼,那女弟子點點頭,飛快離去。秦燁其實心裏分明對周遭一切好奇得不行,可爲了保持那“瀟灑自如”之態,只能默默保持微笑,無法他顧。

    到了廳上,文敏請秦燁坐下,而後陪坐於另一邊。

    便在此時,先前女弟子進來,卻是爲兩人端來一壺清茶。文敏起身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茶,秦燁謝過,捧起茶斯斯文文地吹了口氣,“吸溜”地喝了一口,味道十分淺淡,雖有回甘,卻總有不得勁處——唉,還是與酒不能比啊。

    “秦師弟,可是這茶不滿意?”文敏對他頗爲好奇,一直注意其人舉動,頓時看出他飲茶之時那一瞬異樣。

    “師姐說笑,此茶味道雖淡,回味卻長,甚爲不錯。”

    文敏沒有追問,只是眼波流轉地看他,忽地“撲哧”笑了聲,讓秦燁一愣“師姐,怎麼了?”便見文敏連忙整肅神情,道“其實,師弟你無需這般緊張的,我們小竹峯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

    秦燁莫名“師姐何出此言?”

    文敏秀手一指,輕笑道“譬如,師弟可以先將你背後的包袱解下來。”

    “哎?”秦燁忍住想要拍腦門的衝動,怎地過了這般久,只記着保持風度,居然把這一遭忘了!取下包袱,依言放在旁邊座椅上,便是以其臉皮之厚,也知道揹着這灰不拉幾的大包裹,再怎麼裝也跟瀟灑俊逸掛不了鉤的!

    可他也是無法,十一個竹木禮盒呢,又沒找到其他東西裝,只好一股腦包起揹負,反而輕鬆好走一些。

    瀟灑之姿已然失敗,當即只好恢復往日模樣,笑嘻嘻朝她拱了拱手“見笑見笑,小弟一時居然忘了。”

    文敏明眸流轉——大竹峯弟子,果然還是那樣呆呆的,只是他卻比其師兄,臉皮要厚得多了。兩人說了幾句,她不禁對那爲其揹着不放的包袱有些好奇“秦師弟,你這包袱裏裝的是什麼呢?——當然,要是不便說時,卻恕我多嘴啦。”

    秦燁道“那是我爲水月師叔準備的拜見之禮,師姐好奇的話,可以給你看看。”

    文敏連忙擺擺手“不必不必,既是奉送師父之物,我怎能擅啓?”

    秦燁哈哈一笑,道“其實,師姐便是多等一陣,也應該能看到其中之物的。”兩人閒坐知客廳,隨意地聊了一陣,各自對對方都有了一定了解。秦燁充分認知到小竹峯當代大弟子之聰慧敏銳,心裏疑惑更甚,也不知如此風華人物怎麼看上自家呆呆大師兄的,不禁生出羨慕;文敏也自言語試探之間,感覺到這位年紀輕輕的師弟,竟真個是胸懷丘壑、腹有乾坤,某些精妙之言,直讓她產生恍然大悟之感,不由暗暗稱奇。

    沒多久,知客廳進來一個比田靈兒還小些的可愛女孩兒,她有些怯怯地跑到文敏身後,偷偷看了秦燁一眼,這纔開口,用她那軟軟糯糯的聲音道“師姐,師父讓你請這位師兄,一起去靜竹軒。”

    文敏愛憐地扶着她小腦袋,笑吟吟地道“知道啦,小詩,你也跟我們一塊兒去嗎?”

    被稱作“小詩”的女孩兒,搖了搖腦袋“不啦,小詩今天的功課還沒有做完呢。師姐,你一會兒幫幫小詩好不好?小詩有好多不會的地方!”

    “好啊!那小詩先回去,等師姐忙完了便來幫你如何?”

    “嗯嗯!師姐,那小詩走啦?”

    小女孩兒一步一回頭,又小心地看了眼秦燁,臨到門口,這才轉過小小身子一溜煙跑了。文敏出言,爲秦燁說了一下這小女孩兒,原來是水月大師收入門中不久的小師妹,甚是得其喜愛。隨後文敏請了他,一塊往後山去。

    靜竹軒乃是小竹峯殿堂樓閣裏,一處極爲僻靜所在。其殿皆是由竹木搭建,靠在後山,周遭遍佈青翠“淚竹”,不時有山風吹過,竹葉窸窣輕響,給人以靜心之感。水月大師獨處時最愛此處,也是有蘇茹緣故,她纔會如此私人之地,讓秦燁拜見。

    靜竹軒內佈置也十分素雅,全無宮殿之威勢,反而讓人如處居所那般自如。進得其間,當先便看見兩人,一人淺綠絨衫,風華絕代,乃是蘇茹;另一人身着道袍,面貌冷豔,卻因性情之故甚爲冷峻,不苟言笑,正是小竹峯首座水月大師。

    文敏當先施禮,而後秦燁也見禮道“弟子秦燁,拜見水月師伯!”

    水月大師一雙眼銳利如劍,冷厲如冰,直落在他身上,卻是不言不語。秦燁知她對師妹嫁給田不易不太高興,連帶看大竹峯之人都不順眼,當即沒得到迴應,只好保持行禮,沒有妄動。

    好在蘇茹此時笑着解圍道“小燁,你不是爲你師伯準備了拜見之禮嗎?且呈過來,給你師伯看看喜不喜歡吧。”

    “是,師孃!”

    秦燁取下包袱,卻是將其解開,露出讓文敏好奇不已的一個個竹木盒子,只在其中拿出兩個,恭敬呈送到兩位師長面前桌几上,說道“師伯與師孃情同姐妹,亦是秦燁長輩,雖有奇巧之物,不值一提,只是聊表弟子孝敬之意,還請水月師伯笑納!”

    興許是言語裏帶入了蘇茹,水月大師冷冰冰臉上似有融化。

    仍沒有說話,只是點頭“嗯”了聲,看了一眼身旁的師妹,而後就近取過一個竹木盒,將其打了開來。蘇茹笑意吟吟,本待爲弟子所制之物做一下介紹,不至讓師姐只看外形便生出不喜。誰想那竹木盒打開,其中之物露出來時,便是她自己都忍不住咦地一下——

    “此物是——”

    水月大師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那竹木盒子裏,精緻地擺放着一個似是孩童玩偶之物,可細細去看,那人偶身上繁複神祕紋路,卻給人一種“不明覺厲”之感,最重要的是,水月大師凝眉看了一陣,發現居然看不懂那人偶身上玄奧之紋有何作用,心裏一驚。

    蘇茹美目轉了轉,隨即便想明白究竟怎麼回事兒,不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而後卻是將那盒子裏的人偶隨意拿出,介紹道“師姐,此物叫做‘神念傀儡’,乃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子,玩物喪志之作!不過,雖說此物也無甚大用,卻有一個好來——它可用於弟子之間,檢驗是否突破御物之境,同時也可以神念駕馭,鍛鍊御物之能。”

    說到此處,蘇茹向秦燁招了招手,道“小燁,你便給師伯演示一下吧。”

    “是!”

    長輩面前,做弟子的未必便是要表現多麼優秀,聽話纔是最要緊處!當即秦燁也不多言,只恭敬接過那看起來頗爲神異的人偶,退後幾步站定,在靜竹軒一應之人注意下,將那人偶輕輕一拋。

    衆人眼中看得真切,那人偶連片刻遲滯也無,就此定在半空,而後卻是如若有了靈性那般,手足齊動,向着水月大師、蘇茹躬身行禮。接着握起手中竹籤之劍,在蘇茹後悔卻阻止不及的眼神裏,舞動一套靈動翻飛之劍法。

    從未見過這般物事的文敏,一雙眼睛定在那人偶傀儡身上,滿是欣喜意外之色。心中嘆道,原來那看起來便十分不凡的傀儡人偶,竟有這般妙用?

    水月大師皺着眉,看完這段劍法,有些質疑地道“此物也算奇妙,只是駕馭之下與事實相差頗大,連一套基礎劍法也不能施展得當,怕也並無大用。”

    秦燁老臉一紅。

    蘇茹也尷尬笑笑,忙道“師姐,此物功用,皆是因人而異。都說百聞不如一試,師姐不妨親自試試其效。”

    水月大師仍是抱着懷疑態度,又見下邊站着的文敏臉上滿是意動,不由眼裏流露出一點暖意,她道“文敏。”

    “弟子在!”

    “你且嘗試一下,看看此物究竟如何吧。”

    “是,弟子遵命!”

    文敏歡喜地接過傀儡人偶,先是細心查探一番,感覺自己神念可以與之輕易相融,頓時鬆了口氣。便也學着秦燁那般,將人偶傀儡一拋,而後在一衆之人矚目當中,那人偶憑空定了瞬間,卻是身子一歪,“啪嗒”跌落在地!

    秦燁早有預料,仍是極爲艱難才忍住不笑,一副啥也沒發生的古板肅然之貌——開玩笑,便是如田不易之能,初時嘗試此物都有生澀階段,更別說這經過升級換代,越發精緻繁複的“神念傀儡”了!

    文敏畢竟是女子,當着所有人面出這差錯,頓時面紅耳赤,連忙把傀儡人偶撿起,向水月大師告罪“師父,弟子——”

    水月大師眼中閃過驚訝,看了一眼秦燁,卻沒責備她,只道“你再試一次。”

    顯然方纔她和文敏一般,都把這傀儡人偶看得太過簡單,又見秦燁駕輕就熟,更沒放在心上。直到自己大弟子嘗試之下出此紕漏,方纔驚覺此物怕是沒那麼簡單,心裏也才反應過來——用以交換古陣心得所用之物,師妹怎會兒戲,是我小覷於他了。

    畢竟是未來大嫂,秦燁自不會讓其太過難堪。

    神念傀儡相比平日修真御物,要繁複得多,驟然嘗試未必便能立即上手,於是便在旁邊,出言指點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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