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龍小雙轉身走向臥室，在門口，她好像擡手擦了下眼淚。龍青陽的心，一下揪了起來。</p>
她到底發生了什麼？她頸上的傷，是怎麼來的？</p>
龍小雙是他的命。他不能容忍她出現任何問題。</p>
龍青陽蹙起眉，他的眼前，浮現出龍小雙高中二年級時，發生的一樁事情……</p>
那是個星期天的上午，他在單身宿舍裏休息。</p>
門衛匆匆跑來敲門：“青陽，你的電話，家裏出事了！”</p>
龍青陽一骨碌爬起來，打開門。</p>
門衛說：“你妹妹被車撞了，在縣二院急救。家裏要你趕緊過去！”</p>
龍青陽趕緊跑回工廠，情急之下，開起送貨的130，一溜煙去了十幾公里外的第二人民醫院。</p>
叔父出差未回，嬸孃在走廊裏焦灼的來回走。</p>
看到龍青陽，嬸孃一把拉住他，眼淚流下來，說：“茗兒騎自行車帶小雙出去玩，被車給撞了。茗兒沒事，小雙脾臟破裂，大出血！”</p>
龍青陽腦袋“嗡”地一下，大出血？會要命的！</p>
“現在什麼情況？”</p>
“手術，輸血！但是醫院沒有血源，要去省城買，怕來不及。”</p>
“雙兒什麼血型？”</p>
“ab型。”</p>
“跟我一樣，輸我的！”</p>
“那就好！那就好！”嬸孃說:“雙兒有救了！”</p>
通知了醫生，沒幾分鐘，一切就緒。龍青陽躺在手術檯旁的病牀上，看着自己的血液，順着透明的輸液管，緩緩流入龍小雙的身體。</p>
她掛着氧氣罩，在手術布的覆蓋下，像一個弱小的嬰兒。她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生氣，緊閉的眼睛，罩在一弧睫毛的陰影裏。</p>
龍青陽在心裏祈求：“雙兒，你要醒過來，你要醒過來，你要醒過來！”</p>
三個多小時的手術，龍青陽的心裏，自始至終，就只有這一句話，這一個信念。</p>
手術結束，麻醉清醒階段需要六個小時。只要熬過這六個小時，龍小雙纔算從死亡線上回來。</p>
時間，幾乎是一秒一秒數着過。</p>
第二天清晨，龍小雙終於微弱地睜開了眼睛，微弱的發出第一個聲音:“哥……”</p>
龍青陽“嗚”地一聲就哭了！他把頭俯在病牀的被子上，讓哭聲壓抑住。</p>
龍小雙輕輕地伸出手，柔弱地撫在龍青陽的頭髮上。</p>
“哥哥。”她輕聲叫，高中二年級的她，聲音還是稚嫩的。</p>
龍青陽擡起頭，控制不住眼淚。他握着龍小雙柔軟的手，捂在自己嘴巴上，半晌，他哽咽說：“雙兒，哥真怕，怕死了，怕你不再醒來。”</p>
“我知道哥哥在等我，我知道只是睜不開眼睛一會能聽到你的聲音，一會又是長長的空白。現在好了我能看到哥哥了。”</p>
龍青陽知道她說的空白，其實是失去意識的昏迷。他知道她跟死神抗爭了好幾輪，但是死神把她還回來了，還給了他。</p>
“雙兒，你是哥哥的命，你要醒不過來，哥也死定了！”</p>
這一次就足矣。龍青陽知道了龍小雙在他的生命裏代表了什麼。</p>
十二歲，他失去父親。十二歲，他被母親拋棄。十四歲，他用血肉模糊的肩膀，扛起養家的大梁，他用沉默告訴母親，他是有用的，不要拋棄他。</p>
而龍小雙的出現，是他所有的堅強下，唯一掩蓋不了的脆弱。他害怕失去她，他害怕他的雙兒，會離開他。</p>
喫過晚飯，兄妹兩人來到社區小花園，龍小雙就把李國強的事情告訴了哥哥。</p>
“過去了就算了。我也沒什麼事。”龍小雙說，“這事兒很亂，讓他們自己鬧去吧。除了那個李國強，我不想見到他們。”</p>
“啊？”龍青陽歪頭看着她：“李國強？”</p>
“是啊。他是個好人，很正直呢。”龍小雙說。</p>
“你不會看上他了吧！”龍青陽疑問。</p>
“哪裏話！”龍小雙啐了一口，嗔道：“你還不允許我誇獎別人啊！”</p>
“聽你的意思，好像還想見到他。”</p>
“您摳字眼啊！”龍小雙掄起小拳頭。</p>
見她一臉認真的慍惱，龍青陽一把抱住她，笑道：“逗你呢！我是覺得，李國強這種秉性，現今社會，不好生存。”</p>
“做人有原則，做事有準則。勝過牆頭草，哪邊風大哪邊倒。”龍小雙一臉的不服。</p>
龍青陽笑道：“小孩子家，哪來這些理論！”隨即又問：“今天好好地幹嘛請假。”</p>
想起早上的事，龍小雙不禁莞爾，向哥哥描述了那番“樓梯豔遇”，說：“我以後怎麼見他們啊，尷尬死了。”</p>
龍青陽笑說：“過幾天他們就忘了。都是老江湖，臉皮厚着呢。”</p>
龍小雙咯咯笑起來，心情一下輕鬆了，摟住龍青陽脖頸，說：“要不我跟哥哥出差？你不是要去江蘇嗎？”</p>
……</p>
龍青陽出差的目的地，是江蘇常熟小商品批發市場。</p>
帶着龍小雙和一名司機，滿載貨物的加長130開了十七個小時，歷時一夜兩天，一路顛簸，傍晚時分，抵達常熟。</p>
常熟小商品批發市場，雛形於八十年代，發展與九十年代。是全國小商品彙聚之地，服裝、皮革、小家電、電子商品等，在這裏流通往全國。</p>
第一件事，是給龍小雙買了一部摩托羅拉的翻蓋手機。小巧的機型，握在手裏，好像握住了一塊潤玉。</p>
龍青陽一面往手機裏塞卡，一面約法三章：</p>
第一，不能隨便關機，關機要提前發信息打招呼；</p>
第二，不能不接電話，不方便接必須回覆信息；</p>
第三，每天下午下班前，必須打個電話，報個平安，此條款要素是：每天。</p>
司機李冬“噗嗤”就笑了。</p>
龍小雙跳起來，叫道：“霸王條款！前兩條也就罷了，第三條，誰能堅持啊！罷了，罷了，手機你自己留着吧！”</p>
龍青陽舉着手機，低頭看着龍小雙急紅的小臉，說：“真不要？”</p>
“不要！”</p>
“好說，常熟那麼大，你要走丟了，哥可找不到你哈！”</p>
“”</p>
龍青陽拿起她手，把手機塞給她。</p>
“但是第三條”龍小雙一臉的不情願。</p>
“第三條，我來做！”龍青陽說：“我會每天五點半左右給你去電話，你只負責接聽。”</p>
“每天？”龍小雙斜睨着他。</p>
“每天。”</p>
“好！成交！”龍小雙攥起手機，心道，我看你能堅持幾天！誰會這麼細心，每天固定時間給固定的人打個固定的電話？</p>
事實上，龍青陽每天這個固定的電話，一打就是一輩子。</p>
常熟市場，龍青陽第一個要找的人是金良文。</p>
－－－－－－題外話－－－－－－</p>
金良文，有其人！是奇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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