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白夜浮生錄 >第二十七回:清曹竣府
    他們本來只打算休息一晚就離開。誰曾想,第二天才剛剛準備走出鎮子,就被攔住了。

    攔着他們的,是兩個身着黑長衣的人。這長長的外衣從一半開始,就破碎成一縷一縷的樣子,大捧的絮狀衣襬隨風輕輕搖曳。他們的黑長衣有着圓圓的、寬鬆的兜帽,扣在頭上,光天化日之下讓人感覺奇奇怪怪。二人也都低着頭,看不清臉。遠看上去,他倆就像某種海洋生物上了岸似的。

    他們都不高,比寒觴要低一個頭。他看着他倆,跟黑乎乎的蘑菇蓋兒似的。

    “您兩位不像本地人。”

    “知縣大人有事找您二位商量。”

    兩人的話一前一後,聯繫之緊密比他們各自每句話間的兩個字還要緊湊。

    “……”

    謝轍雖站在葉聆鵷和寒觴之間,不過是被他們攔住時,略微後退了些,也不至於被完全擋住。而周圍也沒什麼路人,他感覺這倆人跟故意無視他似的。

    聆鵷看了一眼寒觴,又看了一眼偏後方的謝轍。順着她的視線,那兩個黑色絮衣的傢伙纔看到謝轍,這才道歉。

    “很抱歉沒注意到您。”

    “您三位可否跟我們走一趟?”

    這道歉自然不夠誠懇,但謝轍也懶得計較。三個人面面相覷,也不知他們打着什麼鬼主意。於是聆鵷便問他們:

    “你們說的知縣,是指霂知縣嗎?”

    兩個低頭的人略微朝對方的方向傾側,像在進行短暫且無聲的交流。很快,他們便說:

    “正是這位大人。”

    “您三位有所耳聞便好。”

    “幾位還知道多少?”

    “不如先隨我們去府上坐坐吧。”

    他們的話實在說得太快,聲音也有幾分相近,不仔細聽會覺得像是一個人在一句一句趕着說話。三個人愣在原地,寒觴笑着說,他們得商議一番,隨後背過身擋住他們的視線。

    “怎麼說……真讓那老闆娘給說中了。”

    “確實如此。恐怕鎮子上還有線人,看到我們是外面來的,要找我們幫忙。”

    “葉姑娘說的是。”寒觴遲疑地看向謝轍,“我們怎麼辦?這忙是幫還是不幫?”

    謝轍半晌沒說話。他就是去青璃澤取東西的,也不是多趕時間。聆鵷也是,現在都沒有家裏人追上來,應該是暫時已經安全了。他們兩人看上去倒是都罷了,寒觴也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雖然客觀上,舉手之勞也只是一句話的事兒,可……

    他們三個人同時扭過頭,看了一眼那兩個奇奇怪怪的人。他們還是低着頭,沒啥動靜。這倆人的確太——太不正常了。若是兩個普通的衛兵找他們,說不定還真答應了,可這是什麼扮相,私人的什麼隊伍嗎?

    “你們是……呃,什麼來頭?”寒觴還是問了問,“這總得交代清楚吧?若不是知縣本人下的命令,我們稀裏糊塗地信了,稀裏糊塗跟着你們走了,是不是不大合適?”

    “大人儘管放心,我們是知縣大人的門客。”

    “像我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我們僅聽從知縣大人調遣。”

    私人武裝力量在前朝可是要殺頭的。不過,現在也算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規章制度從根本上發生了改變,個人的隊伍在其他方面依然被限制住了。恐怕這羣人的身份並不能稱得上是軍隊,而正如他們所言,是門客罷了。

    “也不是我們不樂意去……”葉聆鵷已經開始搜刮婉拒的臺詞了,“你們看,我們三個在趕時間呢。蘭綾鎮風光秀麗,我們還未多看幾天就急匆匆地要走,可見我們真的很急。”

    可那二位黑衣門客似乎並不買賬。他們繼續一唱一和地說道:

    “諸位大可以放心,我們知縣大人絕不蓄意刁難。”

    “一定長話短說。大人說了,事成之後重重有賞。”

    寒觴支棱起了耳朵。

    “賞?怎麼個賞法兒?”

    “金銀珠寶,隨您開價。”

    “妥了,這事兒我們管定了。行啦,帶路吧。”

    “那便有勞了。”

    說着,兩人同時伸出一條手臂,在之中的間隙的道路做了示意。接着,他們便向前走去給他們領路了。謝轍和葉聆鵷目瞪口呆,兩人愣了一下才跟過去。聆鵷小聲斥責:

    “你怎麼不和我們商量商量,就這麼輕易同意了?”

    “你的時間不是時間,我們的時間可很值錢。”謝轍依舊是冷冷的,“若是出了難題,我們可會告訴知縣,是你一個人答應的,和我們沒關係。”

    這狡猾的老狐狸不以爲意。

    “慌什麼,小場面。葉姑娘不是說我們缺錢麼?能撈就撈上一筆。勞動賺錢,有什麼丟人的?信我的,大風大浪我見得多了,先看看他們搞什麼鬼。”

    鍾離寒觴可真是太自信了,兩人都有些心虛,但沒辦法,只能被牽着鼻子走。他們起初還以爲,是得去縣衙親自見那位傳言中的霂知縣。沒曾想,兩人把他們領到了一處豪宅前。仔細想來也是,他們並沒有騎馬坐車,而縣衙還在很遠的市中心呢。

    “這裏就是知縣大人的住所。”

    “他在深院裏已等候多時了。”

    謝轍有些微妙的不爽。這話說得,彷彿裏面那人篤定他們會來一樣。雖然還真來了,但心情可不如自覺上門來得高興。

    進了院子後,由另外一位黑色絮衣的人帶領他們。這位朋友也並不高,而且一開口,他們發現這是一位女性。可他們的打扮都不相上下,再加上看不到臉,判斷性別很是困難。

    “這邊到了。”走了一陣,領路的人說。

    這處住所可真大,感覺走過了他們從鎮邊來到這兒門口的距離,甚至還要多。這不就是他們路過此地看到的一排建築麼?還以爲是某個富人區,沒想到就是知縣的地盤。不過他當時怎麼不派人來攔住他們呢?難不成,是暗中觀察了一陣?

    三人都不再多想。因爲他們看到了,在庭院的錦鯉池前,有個人正靠在藤椅上,優哉遊哉地喝着茶。閒來無事,將掰開細細揉碎的饅頭沫扔進池裏,看着漂亮的大花魚們爭先恐後你死我活。他看上去心情不錯,還哼着小曲兒。

    “您會唱仙魔緣?”

    他們本遠遠站着,寒觴這耳朵尖的忽然聽到什麼,便這麼問道。

    那背對着他們,躺靠在藤椅上的人停頓一下,側過頭,看了他們一眼。隨後他立刻站了起來,乾脆利落,挺直腰板朝他們走來。先前還有些懶散的氣質一掃而空,他們眼前看到的是一箇中規中矩、從容不迫的年輕男性。他身上透着股書生氣,走得再近些,還能看到他白淨的臉上有三枚細小的痣。兩個點在臉頰上幾乎完全對稱,還有一個差不多大的點在左眼皮下,與左臉頰的痣連在一條直線上。這人怎麼痣都長得那麼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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