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白夜浮生錄 >第一百零四回:遠來看經
    這就是傳說中的……反客爲主吧。雖然其實,謝轍他們也不是主。正主大約是城主大人或是他手下派來的人吧?他們還都沒看到像是這樣的人出現。不知什麼時候,阿淼忽然從三味線中現身了。它這會兒好像不是很討厭人們額頭的紅點,或者稍微習慣了些。它繞着歸海氏腳邊轉了幾圈,嗅個不停。更讓人驚奇的是,歸海氏大約是能看到它的。他的視線始終跟隨着小貓的影子。雖然其他人都不太清楚他在做什麼,但謝轍和薛彌音一眼就看明白了。

    “您也是在等人嗎?”寒觴倒是直接寒暄起來,“我們聽守衛們說了,你姓歸海。”

    “啊,是的。這沒什麼值得隱瞞的。”

    歸海氏說着,端起一個犀角杯。寒觴與謝轍對視一眼,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剛還什麼都不肯透露呢,這會兒又說不值得隱瞞,真是怪人。聆鵷看向他之前陽光下閃閃發光的衣襬,當下在室內,似乎就不那麼明顯了。

    與他們一同被帶到這裏的,還有五個人。那五人中,有一位沉默不語、臉上有疤的僧人,還有兩個打扮普通的陰陽師,其中一個表情兇狠的自稱是獵魔人,另一個是女的。還有個鬍子花白的道士,眼睛也不太好使。最後一個是算命的,之前在路上和別人聊天時他提到,自己是東邊來的算命先生,繞到南門進城,完全就是被抓過來的。謝轍心裏暗想,不知又是哪個本地人亂抓人邀功了。

    “你也是來見城主的陰陽師?”

    那個兇狠的獵魔人這麼質問。歸海氏偏過臉看向他,眼裏卻又沒有他。

    “算是吧,但和你們不太一樣。”

    “你不是說自己也是……”

    薛彌音皺起眉問,話說一半。因爲她確實也記得,在進城之前,他說這裏招募陰陽師,自己也爲此而來。但仔細想想,既然他是被那樣大動干戈地請進城內,現在又被好生招待着——畢竟原本站在這雅間裏的衛兵們,打扮與帶他們來的衛兵們一樣,估計是同一批人。所以說不定……其實他的身份比他們想得還要尊貴些呢?

    “我是陰陽師,也確實是來見城主。”歸海氏看向彌音,卻一樣沒真正注視她,“不過我並非主動響應他的號召,而是他請我來的。”

    “你的意思是你身段很高了?”之前那人說。

    那五人中的其他四人沒說話,但看那眼神,說不定也這麼想,除了老頭子可能耳背沒能聽見。不過其實謝轍他們不太這麼想。他若是要擺架子,剛見面的時候,他就可以直說自己是爲什麼來,又是來幹什麼的,但他沒有,他只是普通地說了綰龍城的情況。拋開那種奇妙的距離感不說,他還算是個健談可親的人。現在這麼回答,也是因爲受到了這樣的質問。

    那面目兇惡的人忽然變成了啞巴。看來,他也不過是虛張聲勢。但說不定勉強還算半個聰明人呢?畢竟這裏看上去最像模像樣、有權有勢的,只有歸海氏一人。難道是他親自來檢驗這羣人是不是江湖騙子嗎?不是沒有可能。畢竟推薦人的賞錢,也不是那麼好領的。

    “我與城主見過幾面,相互也幫了小忙,如今我再幫他一把。他日理萬機,我這裏有份委任書,暫時替他與幾位聊聊。你們可以先過個目,證明我沒騙你們。”

    話音剛落,立刻有侍從捧着一個墊着綢緞的托盤走上前來。盤中便是被捲起的委任狀。站在中間的謝轍遲疑了一下,準備伸手,卻被旁邊那唯一一位女性陰陽師奪去。她拉開了這張卷軸,大家都湊過來看。大意是歸海氏說的不錯,下面還有城王印。女陰陽師將它扣回托盤裏,侍從退下了。歸海氏這才慢悠悠地站起來,雙手背後,認真地對面前的幾人說:

    “情況你們大致是知道的。不過現在來的,基本都是城外的人,我還是多解釋些。活屍的事想必諸位都有所耳聞,這也正是將你們聚集於此的原因。許多人都覺得,這是一種難以醫治的傳染病,各地官府都想方設法招募醫師郎中,高價收購土方偏方。但,時至今日,不論草藥、鍼灸,亦或是其他法子,都沒有成效。而本城城主認爲,屍體起死回生,定是怪力亂神,因而廣招靈力高強之人。不管是有什麼符咒能抑制病患,還是有什麼法子對付活屍,都請暢所欲言。若言之有理,深入研究的錢與藥材也是信手拈來,賞錢另算。即使不會法術也沒有關係。若能提出什麼行之有效的建議,一樣重重有賞。”

    他侃侃而談,語氣大大方方,確實沒什麼藏着掖着。雖然他不是在城王府上工作的人,在這綰龍城卻像回家一樣輕鬆自在。幾人聽罷,都點了點頭,除了老道士雲裏霧裏,不過他也沒有追問。估計這老頭子,也是別人一聽是道士,立刻綁來邀功的。

    “那麼幾位有什麼想法?或者,想露一手,證明實力?”

    “我先來!”

    那位兇巴巴的獵魔人先站出來。他有兩把斧子,能附上自己強大的靈力。他確實有兩把刷子,當場在雅間耍了起來。他像戲班子裏耍雜技的,舞刀弄槍方面的事花裏胡哨,讓幾人眼花繚亂。阿淼可真不喜歡他,一直衝着他齜牙、哈氣,耳朵都向後仰着。這陰陽師說不定沒什麼真本事,他根本看不到阿淼。而且就目前的情況看,這五位客人都沒人看得見它。

    獵魔人用力過猛,將天花板上砸了個洞。“咚”的一聲,整個樓似乎都在顫,幾片牆皮嘩啦啦撒下來,下雪似的,讓他們都狼狽地擋住了頭。幸虧那頓飯應該是喫完了,否則指不定歸海氏要發脾氣了。

    不過,他目前沒有,而且眉頭也不皺一下。他只是點點頭,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那你這套本事,有何用武之地?”

    “我若與活屍交手,可以一敵百。對付那些妖物,就該將它們揍得服服帖帖。不信,你可以去打聽打聽爺的名號,我當年——”

    “行,送公子去隔壁雅間休息。”

    歸海氏一擡手,兩個侍從立刻上前“攙扶”他走。那架勢也不像是押人,但他可有點兒急了,嗶嗶叭叭說個不停,直到侍從把門關上。薛彌音撓了撓頭,問歸海氏:

    “你不是把他打發走了吧?”

    “不。這種人留着,總是有用的,但這裏用不到他。”他一板一眼地回答。

    一直沒有吱聲的僧人,忽然在此刻嚷嚷了句:“一介莽夫。”

    “那這位大師,又有什麼拿手好戲?”

    之後的事,便都沒什麼意思。僧人是打西邊來的,沒啥特長,但可超度亡魂,讓死者回歸寧靜。他也一樣被請到隔壁房間,聽上去與那獵魔人在一塊兒。畢竟,這是很多僧人道士的本職工作,能做到的還有許多。看樣子,他也只是來碰碰運氣,混口飯喫。至於那個女陰陽師倒有點本事。除了降妖除魔的本事外,她說自己有種祖傳的藥,能令人失去行動能力。她在活屍身上試過,有些能起作用,但有些不能。這倒可能與很多原因有關——藥量的多寡啊,死者的年齡啊,當天的晴雨冷暖啊,屍體的死亡時間、腐爛情況啊……要製作出能廣泛應用的藥物,恐怕還需要更多的實驗和材料,以及大把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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